《阴阳解惑》
第10节

作者: 小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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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声沉寂后,后面就顺当了,有人领路、有人照亮,中间夹杂着王娅呜呜咽咽的轻声哭声。一行人冻的哆哆嗦嗦,谁也不肯多嘴多舌,都想着早点埋完早了事。
  从王寡妇家出来,就路过一片大甸子,经过大甸子上了后山,那里就是给王寡妇找好的坟地。其实现在都施行火葬了,只是俺们村儿离县城老远,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也没人管,再加上王寡妇生前就安排妥当,所以就这么着了。
  刚走到大甸子这里,我“哎呦”一声,脚脖子一下就扎进雪珂子里了,身子一歪,棺材就向着我这里倾斜。
  我用力的拔了拔,却感觉雪壳子里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拽着我的脚似的,不管我怎么用力,都没法拔出来。
  与此同时,我又听到了奇特的声音,这一次不是王寡妇传给我的,而是来自大甸子方向。
  有人在哭,哭的悲悲切切,很凄凉;还有人在笑,嘻嘻哈哈,就跟过年似的那么热闹;还有的高一声、低一声的嘶喊着什么……

  在这些声音里,我还听到铁链子晃动、拿锤子打铁、赶牛车马车、吆喝卖东西等声音,听着很杂、很乱,像是近在眼前,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声响。
  就在这时,王寡妇的棺材里发出好大一声沉闷声响,我离的最近,差点儿把我耳膜震破,脑壳嗡嗡的,像是有数百只苍蝇围着我飞。
  我晃了晃脑袋,等再仔细聆听时,发现这些动静就都消失了。
  顺着手电筒的光,我扫了一下身边的几个小伙子,他们表情自然,明显是啥都没到。张大侠眼神中喊着关切,“胜利,咋地了?”
  我摇了摇头,再一拔脚,这次竟然很轻松地就抽出了脚丫子,仿佛那股妖性的力量,随着诡异的声响一同消失了一般。

  棺木一停,前面就感觉到了。胡妮子踩着雪壳子,走到我面前,指着我鼻子损我,“别人都没事,就你跌倒?你咋这么完蛋呢?”
  我闷头不吭声,跺了跺脚,“没事,对不住啊,耽误大家了。”
  我心说还是别说实话了,说了他们也不能信,这会儿是胡妮子笑话我,要是我说出实话,说不定都得笑话我呢。
  下坡容易,往后山上坡上爬,可就累人了。我浑身呼呼冒着热汗,感觉里面的秋衣、秋裤都让汗溻湿,黏糊糊的粘在身上。
  不知啥时候,老胡头慢下脚步,跟我并排走着,他抽着的旱烟锅子一明一暗,散出呛人的气味。
  “胜利,你刚才是不是听到啥动静了?”
  老胡头在脚后跟磕打磕打烟灰,用很小很小、只能我俩听到的声音问道。
  我激灵一下子,心说老胡头是不是知道点啥?这声音,别人都没听到,他哪能晓得呢?

  我摇了摇头,咬着牙抬棺,也没空跟他多说。
  老胡头又叹了口气,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
  “啥也没听着好哇!大甸子哪儿是人待的地方?要是在这里听着声响,那就没几天活头喽!”
  老胡头这明显是话里有话,说明大甸子这儿有点不对劲儿,我刚想多问两句,他猫着腰,蹭蹭窜达到前面去了。
  我琢磨着老胡头的话,又回想着亲眼在大甸子这块见过的事儿,越想越觉得渗得慌。

  俺们村的名字里有“荒沟”俩字,那可不是白叫的,四面是山,家家户户都住在半山腰子上;中间有一块平地,就是大甸子,里面长棵歪脖树,旁边有一条小河沟流淌经过。
  大甸子那里总有阴森森的感觉,就算三伏天靠近那里,都能感到凉气飕飕,能让人从后脊梁往外冒冷汗。那歪脖树也邪性,其他树枝都光秃秃的,只有一根小手指细的树叉嫩绿嫩绿,显得格外扎眼。
  王寡妇活着的时候嘱咐过,家家户户没事儿别往大甸子跑,尤其家里要是有小孩儿、生病的老人、刚结婚的小媳妇儿,更不能靠近那里,大伙儿问她为啥,她也不说,让俺们反正记着就是。
  几年前的一个秋天,村儿里来了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开着拖拉机过来收苞米。
  中午时候,那小媳妇儿就着大甸子旁的小河沟,就把他男人用过的擦汗毛巾洗了,干活身上热,再加上秋天晌午太阳毒,她就顺手又洗了把脸,凉快凉快。
  后院张大侠的奶奶正好路过,就劝说了她两句,那小媳妇儿也没往心里去。下午的时候一切正常,结果到傍黑天时,她就不对劲儿了。

  因为一点儿破B大的事儿,跟她男人吵个没完,之后一尥蹶子(一生气)就跑了,跑的飞快,追都追不上。
  俺们农村人都热心,大伙儿就帮着一起找,山上的坑坑洼洼都找过了,也没发现她的身影,都琢磨着,就小媳妇儿那小身板儿,撒丫子跑还能跑到哪儿去?咋就能跑丢呢?
  等到晚上九点多时,才有人恍惚看到大甸子歪脖树那里挂着一个人影,几个大小伙子壮着胆子走近,拿手电筒一照,可不就是那小媳妇儿?
  她裤腰带绕在歪脖树的干枯树杈上,脑袋就顺着围成的圈耷拉下来,舌头伸的老长,眼睛瞪的老大,嘴角还挂着笑,像是临死之前遇到多高兴的事儿似的。
  她瘦骨伶仃的身子,就这么悬挂着,被夜里秋风一吹,晃晃荡荡,像是风干了的稻草人,又如同老座钟的钟摆在摆动。

  那时我正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最喜欢瞎凑热闹,结果等我亲眼看到那一幕,顿时吓得两腿发抖,之后的接连几个晚上,都被噩梦惊醒。
  等把小媳妇儿的尸体抬回村儿里,她男人就扇自己嘴巴子,还要往歪脖树那儿跑,说是要找他媳妇儿去,怎么拦都拦不住。
  后来还是王寡妇出来,往小伙子脑门上喷了一口水,说了句“一个人走就行了,别花花肠子想多带一个。”
  小伙子突然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都不知道刚才发现过啥事儿。问他,他就说只记得有人说歪脖树那儿有些不对劲儿,他跟着跑啊跑,突然就迷糊了,再往后,他就啥都记不清了。
  等小伙子拉着小媳妇儿的尸体离开后,王寡妇又在小河沟旁,朝着大甸子方向烧了很多黄纸,念念叨叨了半宿,她这才神情疲惫的离开。
  从那之后,大甸子被传的就更邪乎了,宁肯绕道走,也不愿意从大甸子旁边经过。
  今早是没法子了,冬天大雪封山,剩下几条通往后山的路又陡又滑,只有大甸子这里过道平坦些,没想到,还让我听到这些膈应人的动静了。
  我把心一横,心说自从把王寡妇粗溜完,就没着消停,怪事一件接一件。
  大甸子这里传出点动静算啥?我看过王寡妇尸体吹气儿,看过她鬼魂附体,就差特么看她诈尸了,我多大的J8没见过,还在乎这个小腊肠?干,不管他!我在心里暗自打气。
  天上飘起雪来,初期只是零星的小清雪,慢慢变大,鹅毛似的大雪絮絮飞飞,手电筒的光线都照不出多远。
  沿路撒下的纸钱,被西北风一吹,向四面八分飞散开来,如同一只只黄色的蝴蝶。
  有些纸钱就落在了我脸上,我也懒得扒拉下来,肩膀上的棺木扛杆越来越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大甸子那诡异的声音,时刻在我耳边萦绕,像是印在了我的脑子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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