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代驾的奇葩事》
第13节

作者: pl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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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8-12-06 17:36:36
  奇葩17:老宋两三事
  前文说道出租车司机分两类,今天想写的老宋属于第一种,特别有表达欲,谈天说地且自带节奏。他可以从乘客的衣着、随身携带的物品展开话题,也可以“慧眼识人”从乘客的职业开始切入,实在找不到话题,乘客不配合,老宋也可以听着车里的广播跟您来一段:“老宋说新闻”的单口,风趣幽默赢得了一个好人缘。
  老宋到今年应该有70了。2010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刚60多岁。那时候介绍自己,50多岁从水泥厂内退开出租,由于身体跟不上了,刚刚从“正规”出租车转为“黑出租”,开着一辆破夏利,在我小区门口一边下棋聊天一边趴活儿,一口青岛话,听着很是亲切。找他的基本都是老熟客,他从来不用自己去找活儿。我那时候没有买车,驾照刚开始学,老宋由于住的跟我很近,成了我的“专车司机”,我有事需要用车的时候就会提前跟老宋约一下。别看他不是出租车,比出租车还忙,得提前预约。每次下车结账,老宋的报价都低于出租车很多,我甚至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开车养家的,所以后来经常会问老宋“够吗?”,他总憨厚地笑着点点头。次数多了,我就故意多给他一些,老宋从来不收,即使我下了车,还要从车窗给我扔出来,再一脚油门扬长而去,生怕我追上他。透着山东人的实在!我还能记住跟老宋说过的很多话题,拣两三件说说。

  日期:2018-12-06 18:18:31
  第一件事:我和妈妈吵架
  那时候我刚完婚,房子也刚装修完毕。妈妈过来的时候,就是老宋跟我去的车站。妈妈很爱唠叨,尤其是爱唠叨跟我爸爸从年轻时候到现在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的我很心烦,在一个晚上吵了两句。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老宋的电话响了:“P儿,今天上班吗?”
  “上啊,怎么了,宋师傅?”
  “我正好去你单位那边办点事,我送你上班吧。十分钟我过来。”
  “好来,谢谢您。”我答应着推开卧室门,发现妈妈没在家。忙穿上衣服,洗刷一下,老宋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一上车,发现气氛就不太对。老宋没有了平日的笑脸,车开出小区,老宋才开口说话。
  “P儿,你妈今早晨去车站,是我送的。好像有点生气。”
  “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俩吵架了?”

  “昂。”
  老宋看看我,“你妈妈什么都没跟我说,当妈的不会在外面说孩子的不是。”
  “吵了两句,我没以为她会生气回老家。”我解释道。
  老宋看我拉着脸,笑笑宽慰我说:“没事,谁还没跟老的吵过架。老人啊,就是爱唠叨,越老越这样,这多少年前的事,也说道过来说道过去。你们小年轻,不能体会,都这样。老了都这样!”
  “哎…”我无奈的叹口气。
  老宋打着转向灯,左右观察着,低声说:"中午打个电话,问问到家了吗。跟老人说句软话,自己孩子不会记恨的。”
  我点点头,“嗯,我中午想着。”

  老宋盯着前方,目不斜视,“你是个好孩子,脾气也挺好,别把那点脾气都跟自己家人使了。亲人还是亲人!”
  我内疚地看着窗外风景,沉默着到了单位。
  下车的时候,老宋叹了口气,“哎…。还能有个老的,多好。”关上车门,眼泪夺眶而出。
  看着老宋掉头离去,我知道其实他是故意来送我上班的。
  日期:2018-12-06 19:26:36
  番外篇:“姓”或者“名”跟着“儿化音”,其实不好读,南方人基本不可能读准。比如《跑男》里,邓超叫李晨:“晨儿”。你能读准吗?
  至于我的姓P,在老一辈人中也是可以儿化音叫的。年轻人根本不会这么称呼。因此,每每听到老宋叫我"P儿",就感觉特别亲切。这可能也是和老宋“忘年交”的原因吧。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的亲疏远近,仅仅是一个“称呼”。
  已经很多年没人叫我“P儿”了,很怀念。

  日期:2018-12-07 15:12:30
  第二件事:老宋的遗憾
  老宋是一个很想的开的人,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开着他1W多块钱买来的二手夏利,跟熟客们聊着天很是畅快潇洒。每次我上车,都会跟我讲讲最近新鲜事和过往趣事,我听得饶有兴趣,丝毫没有疲倦之意。
  有次我在车上,老宋抽着烟,神秘的跟我说:“P儿,昨天晚上12点我送了一个富婆去XXX酒店。”这个酒店是市里非常豪华五星酒店。
  “这女的,让我在路上绕了1个多小时。”
  “啊?20分钟不就过去了?咋这么长时间?”我好奇的问。
  老宋吸了口烟,笑着说:“P儿,你说这大半夜从家里出来去酒店能干啥?”
  我那时候还“年轻”,满脸疑惑“这要是男的我知道去干啥,女的能去干啥?”
  老宋见我真猜不出来,笑出声来“哈哈,小伙儿挺好。”笑容淡去,深沉着说:“男的能找女的?女的不能找男的?不是啥新鲜事。”
  “啊,还有这种服务。”
  “对啊,她为啥让我绕那么多圈?怕后边有人跟着她。我开车着,她左瞅瞅右瞅瞅。一会往东一会往西。最后才告诉我是去XXX大酒店。”
  “哦…”我懵懂的应着。
  车厢里烟雾缭绕,老宋又吸一口烟接着说:“早晨7点吧,又让我去接她。两个小伙子把她架出来的,一个人高马大,一个有点娘里娘气。关上车门还一人亲了她一口。哈哈。”这事真把我惊到了,我不知道大JN还有这种服务,这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看来不假。老宋时不时的会在车上跟我说点这样的“秘闻”,丰富了我对社会开放程度的认识。
  日期:2018-12-07 16:08:11
  老宋大部分时候说的都是别人的事,很少谈自己。只有那次…

  我上了车,老宋说先回家一趟。拐了两个弯就到了,一个60多岁老太太站在路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手里拿着一个袋东西。老宋接过东西放在后座,“回去吧,我去送。”跟老太太挥了挥手。
  车继续上路,老宋打开话匣子”这是我老婆。你没见过吧。”
  “真没见过。人看着很和善。”
  老宋不认同的摇摇头:“也有倔的时候。她是我娘的徒弟。你能明白吗?”
  七八十年代在中国,到处都是工厂。年轻人来到工厂,都要有一个师傅带着。就有了师徒关系,不同于传统行当,如相声、梨园行,他们叫“师父”,关系更密切。工厂师徒就是老工人带新工人,进厂年轻人总有一个师傅。一个师傅可以带很多徒弟。
  “我明白。”
  “嗯,我妈就看上她了。人老实,话不多。”
  “挺好的。”我笑着回答。
  老宋脸突然阴沉下来,叹着气“哎,P儿,我那时候已经有对象啊。我老娘不愿意。”
  “啊?找对象还能不愿意。”我这样的80后,都是自由恋爱了,对那个年代的了解都只停留在影视作品里。
  “那时候文丨革丨,我那个对象家庭成分不好,家里是地主还有海外关系。老娘就死活不同意。也想过私奔,可我家就我一个男孩,怎么走?老娘还去人家家里闹,坚决反对。不让我们俩见面…。”老宋拿着烟的手有点颤抖,袅袅的烟气飘忽不定。
  “后来呢?”
  “后来,就听了老娘的跟现在老婆结婚了。跟这个对象断了联系。”老宋掏出手绢,擦了脸。我这时才发现,他默默流出的眼泪。
  收起手绢,老宋清了清嗓,低缓地说“这不…5.6年前吧,才联系上。我这个对象才打听到我,你想想,我都已经来JN30年了,以前住在青岛,她得费多大劲才能打听到?费了心了。”老宋的言语里充满了心疼。
  “就开始通信,她人在美国,孩子是个建筑师。丈夫命不好,长病过世了。就她一个人住,真挺寂寞。年纪大了,一个人也回不了国。两三个月给我来封信,我就给她回,说了很多以前的事。这些信我都攒着了,跟年轻时候信放在一块。真是一转眼,都老的不成样了。”说到这,老宋的眼泪从布满皱纹的脸上挣脱出来,滴在衣服上。我赶忙找了纸巾递给他。他擦了擦眼泪,手里的纸巾被握成一团,却没扔。

  “其实,之前的事我老婆也都知道。前两天我回家,找装信的盒子,怎么也找不到。一问老婆,都给我烧了。气得我,打了她一巴掌。我知道他怕我离婚,去美国。多大岁数了?60多了还能离婚,让儿子儿媳妇怎么看?丢不丢人?那些信就是个念想,我得有这个念想。哎…”
  老宋感叹着,我却不知道该怎样宽慰他。到了下车的时候,依依不舍的关上车门,像从时光隧道里穿越回来。在时光里,多少人的爱情由于时代、家庭被错过。人会在时光里老去,但爱情不会,依然阳光温热,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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