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像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一定从小有固定的一个交际圈，算不熟，至少也会认识。
　　何若洋哦了一声，“我认识的很少，不爱跟那些低智商的人混一个圈子。对他，我好像还真没印象。”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是在夸我智商高？”
　　何若洋一脸黑线，“夏筱筱你脸皮变厚了。”
　　“哎呀你别想了，没准人家减肥呢。”说完，何若洋又补了一句，“反正我看他是真的很不顺眼。”
　　我也把自己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反正这人跟我也没什么交情，人家是怎么生活的，跟我也确实没关系。
　　我俩找了地方坐下来，旁边的一桌人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之前发生的命案。

　　有人突然说，“你们说，那个杀人犯是不是是咱们哪个老师呀，要不然怎么把她给骗出去的？”
　　他的猜测立刻得到了附和，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越说越热闹。
　　我下意识地看向何若洋，刚才还嚷嚷着饿了的他，筷子半天都没动过。
　　“何若洋？”我轻轻喊他一声。
　　何若洋勉强笑笑，我帮他递过去可乐。
　　他心里想什么，我大概清楚，但我不敢细想。
　　在听到那些以后，不可能不害怕，连续几天都是在惶恐不安度过。
　　可后来，我发现生活依然平静，自顾自的紧张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等待着未来的某天到来。

　　第一次跟罗娅见面，是在这种，我以为已经彻底恢复平静的时候。
　　我和她的见面，只能用猝不及防来形容。
　　推开门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那了，也许是直觉，我一眼认出了她是罗娅，尽管我们之前从没见过。
　　她眼前摆着一杯咖啡，脸有宿醉过后的疲倦，一只细长女士香烟，夹在她漂亮的手指之间。
　　蒋昊坐在她对面，两个人应该已经聊了很久，看见我来，只是态度寻常地向我介绍。
　　罗娅冲我微笑，出乎意料地温和，“筱筱，我知道你，蒋昊跟我说过。”
　　我想问，他是怎么说到的我，话没出口，又被我吞了回去。
　　这个地方，是我跟蒋昊共同住了一段时间的，但她一来到这，却在瞬间让我觉得，我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我安静地回到书房，房间里很安静，房门并不隔音，所以我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我发誓自己不想偷听，只是注意力总是不受控制被套牢了过去。
　　可能我的回来，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安静半天以后，才听到蒋昊的声音。
　　“还以为你真的要一直待在国外。”

　　“当时我也以为，但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罗娅似乎笑了笑，“而且怎么说，这里也是我长大的地方，真要一辈子离开，还挺舍不得的。”
　　酸溜溜的感觉从我心里升了来，我突然想很狭促地问她，舍不得的到底是什么。
　　一段沉默过后，罗娅嗓音带了一丝沙哑，“你说，要是人做错了选择，后悔了，想重来一遍，还能有机会吗？”
　　她问的是他，我的心跳却瞬间乱了，手指一片冰凉。
　　我不了解她，也没听过多少跟她有关的事情，可直觉却告诉我，她问的别有深意。
　　求求你，别回答。我攥紧了衣角，听到自己心脏正在噗通噗通跳动。
　　时间只过了几秒，我手心里却全是冷汗。
　　“有时候到底是不是错了，其实也不一定。”蒋昊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不自然，“咖啡还要么？”
　　“蒋昊。”罗娅微微提高了声音，“你是在装糊涂。”
　　“我是说真的，到底错没错，别凭着一时冲动下结论。”
　　“可我想……”
　　罗娅的话还没说出口，被蒋昊打断了，“时间不早了，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让霍启送你回去？”
　　偷偷从门缝里看过去，罗娅的嘴半张着，眼眶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涨红，然而下一秒，她自然又得体地把刚才的表情收了回去，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自己能回去，谢谢你的咖啡，改天我回请。”
　　她笑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要走的时候又转过头来，“我挺喜欢筱筱的，下次见面把她也带吧。”
　　蒋昊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罗娅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可我总觉得，她有心事。
　　我很想知道他们的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后来好不容易，才从敏姐那知道了一点。
　　罗娅是暖意的第一任店长，去应聘的时候，是她第一次跟蒋昊见面。
　　她的过去，也并不是我想象，家境优渥的女孩子。她不是孤儿，父母双全，但跟孤儿也没什么不一样。
　　罗娅爸妈是拜屌癌重症患者，总觉得不生个带把儿的，那对不起天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老祖宗。
　　所以他俩一口气生了五个孩子，生到第六个的时候才有了个儿子。
　　罗娅最命苦的地方在于，她只弟弟早出生一年。
　　她爸妈为了生儿子，倾家荡产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别人穷顶多是家徒四壁，她家四壁都不见得是完整的。
　　几个女儿在她爸妈眼里，根本不能算是人，不是打是骂，总觉得把她们生出来该感恩戴德了。
　　罗娅的几个姐姐，都是软骨头，逆来顺受，从小被洗脑这辈子是为了弟弟活着的。只有她怎么都不想认命，拼着一口气，靠自己捡垃圾换钱，一路了小学，初，再凭着奖学金念完了高、大学。
　　罗娅并不算特别漂亮，但她总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像是在一片杂草地，坚强绽放出的一朵小花。

　　敏姐了解我的心事，不愿意跟我说太多，说到后来匆匆带过，只说是不知道什么，好像是因为当时罗娅太清高，受不了别人说她一切都是靠蒋昊得到的，才会一走了之。
　　我回想起罗娅瞬间掩饰好失态的神情，她确实是个清高又自尊到不得了的人，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不好的一面。
　　缠着敏姐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是下午最清闲的时候，这个时间很少会有客人来，我喜欢这个时候来找敏姐聊天。
　　可我要是能提前知道，来这以后会又遇到罗娅，大概我宁可在家闷着，也不会来暖意。
　　她很自然地跟我打招呼，“这么巧，你也在，蒋昊不在吗？”
　　我还以为她是跟蒋昊一起来的呢，没想到不是。

　　“我来怀旧一下。”罗娅四下打量着，自言自语似的，“好像什么都没怎么变过。”
　　当然没变过，我很早听霍启说过，蒋昊不太喜欢别人弄乱这里的布置，很多东西已经换过了几次新的，但大致基本等于没变化。
　　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我敏感的神经。
　　大概我真的很小气，我连面子的客气敷衍他一句都不愿意，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听说你跟洋洋是同学？”
　　“嗯。”我回答的有点闷。
　　“他在家不怎么喜欢说话，我次还想问问学校现在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说不了两句他找借口开溜。”

　　她像个老朋友一样跟我说着这些，我却越来越别扭，尤其是关于何若洋，我连一句都不想跟她聊。
　　我越来越待不下去，假装突然想起来，说跟同学约好了去图书馆，然后急匆匆地抓着包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