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一直以为你是因为陈家的条件好，才走出许家的。付珍没和他说，也从没让他知道过你。”顾青尧的声音里带着惋惜，带着惆怅，像夜空一样，浩淼无边，空洞得叫人心慌。
　　“我在许家琪的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他小名叫阿年，还有，付珍总是有意无意，跟他讲你老家的故事。”

　　他甚少用这样的语调，陈年越发觉得心如乱麻。她交缠着的食指无论如何也松不开，这倒让人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她的心事。
　　“怎么办呢？”顾青尧如是问她。
　　怎么办呢？多好的问题，多完美的感叹词。她再找不出开口说话的理由。
　　人生一大遗憾，就是我想要冰释前嫌，却发现你与我隔着的不单纯是距离。
　　你我隔着的，是天上和天下，是地下和地上，是死和生。
　　最可怕的是，你竟带着遗憾而去，而再没解开心结的机会，要带着这憾事轮回转生。
　　她没有过多的伤感，而是不住的叹息。

　　“我还还以为，付珍会和他说。”
　　“把一切告诉他，那之后呢？”顾青尧反问道，“让他觉得是因为他，你才被人丢弃，然后一直自责，以为是自己的错，再然后轻生？”
　　“我…”好想怎么做都不对。
　　这事不能怪她，可更不能嗔怪生身父母。
　　那就只能怪命运不公，给了他一个家，却没能给他足够的时间享受。

　　“他是什么病？”
　　原来她从没过问过，那大笔的医药费竟也只是乐善好施而已。顾青尧愣了有十多秒钟，这才回答：
　　“先天性心脏病。”
　　那许也是付珍在怀着他的时候没有好好检点。
　　“血亲血亲，没有感情，哪能谈亲？”她似是累了，仰躺在顾青尧膝上，摸着他微有些胡茬的下巴，“怎么办啊？”
　　“抽空，去看看付珍吧。”
　　说到底，她还从没叫过一声“妈。”
　　“好。”她勉强应了一句。
　　借着顾青尧的身体挡住灯光，她合眼睡下了。
　　日期：2016-04-17 14:13
　　当策划申请传到她邮箱时，她还在床上睡着。
　　手机屏幕一亮，便响起一阵悦耳的提示音。昏暗的房间被手机屏幕微薄惨淡的光照亮。

　　一看，时间才不过五点钟。
　　陈年真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她的员工果然一向很有效率？这时候给她发邮件，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直接熬了个通宵吧？
　　想着，她鄙夷地笑了。木绍杰啊木绍杰，他平时一副服服帖帖的样子，用起人来比她还狠。
　　点开邮件一看，是销售部传来的一份报告，大致对这一段时间下来的情况做了个汇报，还有就是未来可能出现的问题。

　　可她真的没心情再看下去，合上手机，重新倒进床里，她长叹了口气。
　　一口气结束，身侧的床突然一沉，昏暗的视野里，熟悉的身影跪到她身旁。
　　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跻身她身旁，敷上她的额头。
　　“哎？干什么？”

　　顾青尧没想到她醒了，她突然一句话把他吓了一跳。
　　待平和下来，他似嗔怪似心疼地问她：“你发烧烧了一夜，你都不知道吗？”
　　“什么？”
　　“你在家歇几天吧，别去工作了。”
　　“我想也是。”她摸摸额头，发现果然有点烫，又长长呼了口气，“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是没感觉，我可一宿没睡着。顾青尧心里怨念一阵子，将毛巾重新敷到她额头上，这才下床。
　　“没事，接着睡会，出出汗就好了。”
　　三两下穿好了衣服，顾青尧回过头来对陈年说了一句话：“木绍杰昨天晚上给你打过电话，没人接，就打到座机上了，问许家琪的事。”
　　“你告诉他了？”

　　顾青尧摇了摇头，声音低缓：“是他已经知道了。”话音落下，他收来陈年的手机，放在另一侧的床头柜上。
　　居然这么快。该不会搞得人尽皆知吧？是当初木老爷子找到她们时就已经关切起她们的事了？不然这事怎么传的这么快？
　　算了，不想了。木老爷子真想揽权，她就给个机会。
　　“估计木老爷子还没松口。”
　　顾青尧甚是“崇拜”地瞥了她一眼，“居然没烧糊涂。”
　　送走了顾青尧，才不过五点半。陈年思忖许久，终于拨通了木绍杰的电话。

　　这时候他肯定还没睡醒，电话响了有半分钟，那头才传来他朦胧的声音。
　　“喂？”声音绵长柔软，带着睡意惺忪时的鼻音。
　　“这阵子普善的事，就交给你了。”
　　“什么？！”他终于被惊醒了。
　　“我看你们挺关心付珍的，就当是为了你们，我也得好好照顾她不是？”

　　听得那语气里的不屑，木绍杰是真的清醒了，眉目一敛，他正经道：“好好说话。”
　　“身体原因，我要休假。”
　　“你病了？”
　　“我怀孕了。”
　　“大私无公啊？”
　　她本就没盼望得来木绍杰一句“恭喜”，无所谓地笑笑，“绍杰，你这么快知道许家琪死的事，是不是木伯父那头还没有松口？”
　　木绍杰没说话。
　　陈年接着说：“如果是，我今天就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你，如果不是，从现在开始你就当你是正总，也无妨。”
　　日期：2016-04-17 21:04
　　谁说不是？恐怕这会陈年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她这么问了，可不代表她正犯着糊涂。木绍杰这下怎么回答都不对，一面是亲爹，一面是上司兼前女友，叫他惹哪个？
　　权衡了一切利与弊，可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身为一把手并没有多光彩，更何况他这个二把手也还权利甚大。
　　也对。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笃定回答：“不是。”
　　“那好。”陈年回答得干脆利落，“那就交给你了，天大的事，再来找我。”

　　我靠！木绍杰简直想骂天！
　　对于陈年这种类似于撒手人寰的举动，他真的很是愤怒，却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也是他亲爹一直盼望着的，就连他自己也曾经在心里想过要重新回到一把手的位置。
　　然而呢？等到人家真的放手不管了，他反倒不服气了。这到底说不过去，他只得由着面子接下来了。
　　过不一会，他的手机又响了。
　　点开页面一看，是陈年打开的销售部的总结，另外还特别标注几个字：
　　请认真查阅并指正。
　　木绍杰差一点就爆了粗口出来。他还不知道要认真一点吗！这女人怀着孕不好好休息看什么手机！有辐射懂不懂？！

　　可后知后觉的，他好像一早就被人算计进去了。
　　似乎最开始陈年拉他回来，就是等着这一天休假用的吧？当初他是不是还当成什么无上光荣的事了？
　　“……”他几度出长气，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张口就骂，“妈的。”
　　重新打开手机，看时间刚好，他拨通郎硕的电话。
　　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张口吩咐：“通知各管理，九点半开会。”
　　“这事…不归我管。”郎硕正在办公室里叼着笔，敲着键盘，一听木绍杰这样吩咐，他就觉得有点冤。
　　“那归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