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墨迹了半天,这女人还是想走的…
日期:2016-04-13 21:38
中心医院大楼里,一间不过十五平米的病房里,除却占了大半空间的医疗器械,还容纳了三个人。
单人床上,许家琪安静靠在靠垫上,低着头,看着手里捧着的饭盒,饭盒里的饭菜满满地堆成了一个小山。付珍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顾青尧还没脱下医生的白大褂,他靠墙站着,正对着许家琪的头顶。
“为什么要拔掉输液管?”顾青尧眼神无波,声音里却是不容侵犯的强硬态度。
许家琪不说话,付珍也不说话。
可顾青尧多半是懂了。
人生最可悲的事,就是要靠曾经用心伤害过的人过日子。
他本来想,这对母子的日子够艰苦了,应该劝着陈年放下过去,多多少少替她们支付些生活费。
可当陈年主动一句承担他们的医药费和生活费,他心里一阵悲伤,更是自惭形秽。他还以为自己这好人当得有多好,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像陈年那样。
从最开始每星期一笔钱划到付珍卡上,到后来陈年嫌麻烦,干脆直接把她自己的卡交给了付珍,她显然已经不计前嫌,可被施舍的人,还高傲得很。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顾青尧问他。
“她一直都没来过。”说着,他望向深灰色的病房门,穿过门上长方形的玻璃,看着走廊里间或走过的人影。
听了这话,顾青尧舒了口气,走过去摸摸他的发顶,说:“我打过电话了,她一会就来。”
一听陈年要来,许家琪雀跃了一下,就连付珍也难掩情绪波动。
果不其然,不过五分钟,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拉开,来者像乘着众望所归一样,缓缓走了进来。
她目睹了几人交替过的神色,顾青尧走了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万事小心”,就出去忙工作去了。
付珍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默然无语,也出去了。
结果就剩许家琪和陈年。流着相同的血,却没有任何交集,这般氛围,无比尴尬。
“你为什么要给我们钱?”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叫人听不出任何异常。
“我是你姐姐。”
“那你为什么不来?”
原来是置问大会?怪不得顾青尧特别提醒她一句万事小心呢。
陈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还有谁别的问题吗?”
“你在拿我们当笑话看是不是?”
他声音里满是置问,听得陈年一瞬间揪起心脏,面对他毫无头绪地责备,她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也对,但凡是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怪不得他。
“你怎么不说话?”他又问,声音暴躁了不少,“我说对了?你现在就是在看我们的笑话!拿着钱,像打发要饭的一样打发我们!”他陡然拔高了声音,叫喊着,“我们就得像条狗一样讨好你!你在背地里都不一定乐成什么样子了!”
这话尤其的过分了,正中她心窝。心底里那一团火烧着,不过须臾,直烧的全身都是痛的。
“是,我就是像养着狗一样养着你们。人家狗还知道不能咬主人。你们呢?”
“我…你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我不稀罕!我家的事也用不着你管!”
“这是你说的!”她登时火了起来,“当初付珍为了你!弃我二十几年!我早就应该等着看你们的笑话!”她忽而失笑,语气在一瞬间缓和了,她似讥似讽地笑道,“良心?都见鬼去吧。”
日期:2016-04-14 21:54
“陈年!”
在医院寂静的走廊里,配合着笃笃的脚步声传遍住院处的,还有女人带着哭声的声音。
“陈年,你听我解释。”
这句被用作男女间的话,竟适合各个场景。
付珍紧跟着陈年的脚步出了医院大厅的电动门,一路小跑走进球场大的停车场。
午后的阳光十分热烈,蒸得水泥路面同热锅一样,人走在上面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还有女人的声音叫嚣个不停。
“陈年,他不是故意要说冲话的,他不知道你的事,我们没有跟他说过!”
陈年当她是空气一样丝毫不理会她,走到自己车前,拉开门就坐了上去。
“陈年!”付珍一把盯住车门,布满细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凄苦的神情,“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要你来看看他而已。”
“那你去跟他说清楚,看看他还想不想见我。”
“他已经拔了一次输液管了!”付珍激动起来,高声恳求着,“陈年,当初我们也不是故意要丢下你,我们没钱。给他治病就没钱养你,养着你就没钱给他治病,你让我们怎么办?!”
“比起那么多年受过的白眼,我宁愿当初跟你们过苦日子。”她愤愤拨开付珍拉着车门的手,关上门,按下玻璃,一字一句地看着道,“还有,是你儿子不领情,别怪我。”
付珍越为许家琪说话,陈年就越觉得厌恶。
倘若这次跟她出来的不是付珍而是顾青尧,乃至是个不认识的护士,他们对她说出这样一通话,也会让她心缝大开。
付珍对许家琪的爱,是陈年的痛。所以付珍越是心疼许家琪遭的罪,就越会适得其反。
她对付珍的厌恶,确切的说,是对付珍时时刻刻保有的母性的厌恶,已到了极限。
可偏偏,只有付珍跟了过来。
在医院心胸外科的主任室里,三楼是个十分适宜的高度,对停车场上的场景一览无遗,对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也能清晰入耳。
“就因为这个,你就想退病号?”科主任见好戏散场,合上窗帘,看向站在办公桌前的顾青尧。
顾青尧敷衍着啊了一声。
“那你去和别的医生协调,商量好了再来找我。”
“您说句话的事,用得着这么麻烦?”见主任满脸不以为意,顾青尧眉头一纵,声调平淡得很,“许家琪再呆在我里,早晚会出人命。”
“你能跑,还能跑出咱科室去吗?”
这倒也是。顾青尧苦恼地揉着眉心,长长叹了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就让他凑合着活下去。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跟主任说声“再见”,急切的敲门声就轻易引去了两人的注意。
“进来。”主任扬声说。
一护士小姐推门进来,脸色刷白,眼中写满恐慌,她几乎是颤抖着肩膀,双唇一张一合做着机械的动作。
“出…出…出事…出事了…”
日期:2016-04-15 22:07
许家琪出事了。
在医生和主任一同施力下,抢救无效,被确认死亡。
死亡时间,下午六点整,在陈年走后的一个小时整。
顾青尧尽力了,主任也尽力了。然后刻意压低声音,异口同声地对付珍说了一句话:“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然后又一个夜里,走廊里满是女人的哭声,凄楚哀婉的声音与医院的阴森呼应得恰到好处。
也是这个夜里,顾青尧把整件事情的原委一字不差地告诉给了陈年。
在犹豫过无数次之后,他还是选择坦诚。
从许家琪第一次见到她时的胆怯,到后来满面期望地终日盼着有这么个人能来看他,再到失望之余的愤怒,他全都告诉了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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