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阵心烦意乱，就当她要彻底挂掉电话的时候，那头的嘟嘟声突然终止，紧随而至的，是男人苍老的声音：
　　“陈年？”
　　木老爷子？陈年眼色微敛，“木伯父。”
　　“找绍杰有事？”

　　“他去哪了？”
　　木老爷子不急也不徐，他似是向后倚进了沙发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他紧接着笑道：
　　“我叫他，去和孟瑶办离婚手续了。”
　　居然是离婚手续！
　　“木健钊！木绍杰是你亲生儿子！”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多少，她已怒火中烧，“那只是你和普善山庄之间的事，你拿木绍杰当什么！”
　　“哦？”木老爷子也觉有意思，似乎陈年难得发一次火，他笑道，“怎么听你这意思，好像是对绍杰有些不舍啊。”
　　日期：2016-03-15 20:57
　　陈年恨的直咬牙，她狠狠攥着听筒，一直不敢张口，生怕含在喉咙里的粗口会真的爆发出来。

　　木老爷子听不见声音，低沉一笑，“既然你没什么事，老爷子我还忙得很，就不多聊了。”
　　可陈年还没张口，“嘟嘟”两声忙音就已经顺着听筒传来过来。
　　这算什么？！拿晚辈人的大事开玩笑？！他以为一个老头子算是什么东西！
　　陈年登时拍案而起，啪地一声甩下电话，稀里哗啦地连带着桌上的纸质文件全都甩了出去。
　　“混蛋！”

　　一声暴喝惊得顾芃芃两眼发直，“怎…怎么回事？”
　　只见陈年脸色阴翳地堪比顾青尧发火的时候，她手里握着的纸杯被攒的不成样子，顾芃芃顿时噤了声。
　　要知道，陈年可从没这么发过火，她始终是个处事不惊、颇能承受的人，今天因木老爷子一句话而失态，着实是稀奇不少。
　　的确是稀奇的事，别说是顾芃芃，就连老谋深算且阅历丰富的木老爷子在挂掉电话之后，也几乎和顾芃芃有着同样的反应。
　　在木家大院，正厅宽大的红木沙发上，木老爷子左手里把玩着一对山核桃，右手握着自己的拐杖，他仰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上绕了一圈的筒灯。
　　而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木绍杰颇有深意地转着腕间镂空手表的表盘。他穿着干净利索的西装衬衣，与往日无异。
　　陈年愤怒的声音还在耳边回旋，木老爷子不禁笑道：“年轻人还是年轻人，总会为了不值当的事乱了阵脚。”

　　“她不会乱。”
　　木老爷子深深一笑，“你和陈年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不会不了解她。她呀，就是心肠太软。”
　　“所以您拿这个去试探她，就是为了让她自乱阵脚，然后把经理的位置拱手让人？”
　　出乎意料地得来木老爷子肯定的视线，木绍杰既无奈又觉得好笑，他几乎丧失掉了语言能力，张口嘲笑不得，也反驳不得。
　　“你也听见了。”木老爷子甚至还有点点惋惜，“如果当初没有顾家掺合，你和陈年结婚，就不会出这么多事。”
　　这又扯到了顾青尧身上。木绍杰深吸一口气，无奈道：

　　“爸，咱们家不差普善山庄那一点钱，您就不能为陈年想想？伯父伯母去世对她打击够大了，您就当做做好事，也不至于把人赶尽杀绝吧？”
　　“我是为她想了，可我不能不为普善山庄想。”木老爷子脸色一沉，平缓的语气逐渐强硬下来，“你以为我想要普善垮台？那里也有我的心血，那是我和你陈伯伯一点一点做大的！”
　　听了这话，木绍杰倒是放心了一把，不然他还真的以为自己的父亲是想要把普善搞得乱成一锅粥。
　　这下也好，总归好劝了些。
　　他试图放缓语气，劝慰道：“那您说，陈年哪里做的不好？她经营不善了？比起您和伯父在的时候，差在哪了？”

　　“你用不着这么替她说话，年轻人办事劲头足，不懂收敛，往年普善的财务都是这么过来的，轮到她上台，才细微掌了点权，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木老爷子边说边站了起来，往屋里走着，还不忘叹息连连，似是在惋惜着什么。
　　那佝偻的背影，似是在诉说着什么往事。
　　日期：2016-03-17 20:52
　　眼看着木老爷子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他几度想要给陈年拨去电话、想要告诉她没那回事的冲动，可几度艰难忍下，他似是故意的，就想要看看陈年到底有多在意。
　　然而仔细一想，又怎样呢？
　　她不想要他和孟瑶离婚，就是他想要的回答？
　　不不不，绝对不是。
　　可要想从陈年口中说出一句“想”来，怕也是天方夜谭。

　　“哎……”他悠长叹息，又喃喃自语，“庸人自扰。”
　　手机放进口袋，他没向木老爷子辞行就出了家门。
　　从木家，到普善山庄，足有四十分钟车程，这一路倒不是辛苦，只是人一旦静默下来，总会不由自主地思索起一些冗杂的旧事。
　　不论好与坏，有些事，总不是他愿意记起的。
　　即便车中放着足够响亮的音乐，可还是不能叫人收回心神。
　　只因，那是五年前，陈年尤喜爱的歌——《给少年的歌》
　　温柔的女声像极了她的声音，淡然清雅，带着颇有禅意的空旷，她那么美……
　　不行。
　　他头脑里一阵急刹车。
　　不能多想了，再想只是徒填烦恼罢了。
　　“哎……”
　　他又叹了口气。
　　打了半圈方向，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左转，他这才安安心心开起车。
　　普善山庄大门似有有意为他留着，还不及正午，也未到客人来的时候，电动大门就开了足有两辆车能过的大小。他向门卫师傅问了声好，这才驱车行进停车场，将车停到自己一贯停放的位置。
　　熟门熟路来到陈年的办公室，他轻声敲了两下房门，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没有转椅的声音，也没有脚步声。
　　没人？
　　他正寻摸着陈年会去哪，就听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音，和女人累极了的喘息声。
　　从黑暗里走来的身影有些熟悉，与陈年有着近乎相同的身高，亦有些相同的身材，可他敢确定那并不是陈年。
　　“你找陈总？”

　　果然，女人走来，带着十分轻快、机灵的嗓音。
　　木绍杰看她一眼，问：“去哪了？”
　　“给你打了你电话就走了。”
　　这人认识他？可他怎么觉得这人这么面生呢？好像没在哪见过她吧？

　　“喔，我是顾芃芃，新来的。”说着，她觉得不够明确，又补充道，“差不多一个月？”
　　顾芃芃？！那不就是顾青尧的姐姐嘛？！
　　他心底里骂了无数句“我靠”，可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他笑了下，“你好。”
　　“对了，你要是找陈总有事的话，就去屋里等吧，我有钥匙。”
　　“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顾芃芃摇了摇头，顺手拿着钥匙开了办公室的门，手一摊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可谁料这木绍杰压根儿不给面子，咬了咬牙，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剩顾芃芃在原地暗自咋舌：“混乱。”
　　她这弟妹，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够痛快些。
　　日期：2016-03-17 21:31
　　几乎与木绍杰到达普善山庄的同时，远在偏远村镇的陈年推开了尘封多年的破旧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