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7-22 05:34:46
　　（三十七）
　　接下来几天，方文娟胆战心惊等着胡小婧来索赔。然而无动静。胡小婧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在虎子的世界里也凭空消失了。不露面，DIANHUA拨不通，发短信也不回。
　　这几天虎子过得很莫名其妙，除了胡小婧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才子也玩失踪，连着几晚上没回宿舍，而且，白天偶尔课上露面的时候，也似乎急躲虎子。虎子还算长点心，留意到方文娟和才子形同陌路了，而且方文娟明显憔悴了，虎子想当然地把原因归咎为“才子这渣子果然出格了！”，这一天，虎子还情绪使然地咨询同在寝室的哥们儿：“才子是不是真有别的相好啦？！”，这哥们儿吸溜着面“嗯嗯啊啊”一气，假装吃面吃得顾不上应话，忙不是跌地挪了位置，最后回应了虎子一个结结实实的“臀位”！哎，某些事的当事人永远是最后一个知情者！总之，胡小婧的失联虽不致让虎子疯魔，但也把虎子情感上的注意力都揪扯走了，要不然也不能对周遭人与事的反应迟钝到如此地步！总之，虎子这几天的日子过的着实疙疙瘩瘩！

　　周末，医院的住院部。虎子走楼梯上了二楼，依着病房牌号，边走边找，在走廊最尽头的病房门口，立住不动了，往里瞅。这是一间普通病房，一共三个床位，中间病床上的病人一看就是老家村里来的人。脸黝黑，皱纹横生，是个老头。对上号了。
　　这老头儿是虎子的本家亲戚，按理说，该叫“爷”，但这“爷”和虎子的亲爷是打三道弯都扯不上血缘的“弟兄”，最近认儿认到张亮头上了，说是张亮的“大大”，说张亮小时候叫他“大大”叫得亲着呢！老头所住那村儿离虎子他们村还有个二三十里路，张亮绞尽脑汁也对号入座不了这个“大大”，秦翠莲颠着腿嘟囔：“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就是这个理儿！
　　这个“大大”一天往秦翠莲家追了三个DIANHUA，说是有老家带来的自产小米要往张亮家送，要地址。秦翠莲猜测送米是由头，认门才是所图。这老头是专程来大医院瞧病的，十之八九看病钱没带够，所以，秦翠莲支吾着就没说出地址。张亮本人也是这个意思，几辈子不来往的人，张亮打心底不想牵扯太深。迫于是老家亲戚，又大老远来城里治病，不理不问的，有点说不过去，张亮这个人爱面子，最怕老家熟人戳自己脊梁骨。最后折中了一下，打发虎子带上两千块钱走一趟，两千块钱对张亮说不过一顿饭钱，打发得起。“小米，就算了吧！”张亮这样交待虎子。

　　虎子是不情愿跑腿的，但是，周末没安排，闲闷的发慌，还不如跑跑腿，也算打发了时间。
　　所以虎子就应承下来，快晌午的时候，赶到了医院的病房。
　　虎子没着急进去，站在病房门口掂量着往里看。老头穿着寒碜，随行伺候的女的倒是捯饬得挺利落，咋一看像老头儿的闺女，仔细看岁数，又像老头的老婆，女的手里握着一个梨，一咬一大口，可劲儿吃，老头眼巴巴看着，不知道是不能吃，还是女人不给她吃。虎子隔着窗玻璃看了好一会儿，愣是猜不出女人和老头儿什么关系。这时候，虎子的身后挤上来一个人，推门进去了，是个壮小伙，长相像那老女人。老头管老头叫“大鹏”。大鹏问老头：“大，你喝水不？”。在虎子的老家，管爸叫“大”。大鹏又责问吃梨的女人，说：“妈，怎么就你吃呀，怎么不给我大削一个？！”，老头儿接话说：“大不能吃，吃了尿多！带你妈出去吃饭去哇，晌午啦！”，说话间，那女人起身，在门口和虎子打了个照面，虎子也没多吱声，让出了道，眼见那女人和那个叫大鹏的出了病房，下了楼。

　　虎子进来了，别别扭扭叫了一声“爷！”。
　　老头儿当下也极别扭，别扭又捉急，想起让虎子往回撵刚出门下楼的那娘俩来，老头儿直着说: “刚出门的那个是你奶，拦回你奶来！还有那个你——你叔！”。这老头儿真敢论辈分啊，大鹏比虎子的岁数只小不大，成“叔”了！虎子拿话推脱开，又一番寒暄后，老头儿支支吾吾说：“想让你大帮我找个人！”，虎子客气地问：“找人没问题啊，您要找谁？我爸认识？”，老头儿摇摇头，艰难地说：“找我以前的——媳妇！”。

　　这老头儿说话太吓人啦！
　　虎子不知道接什么好，最后当疯话听了，没正经接话，老头儿不傻，叹口气说：“叫你大来吧，和你说不上这个！”，别别扭扭又客套几句后，虎子就把专程带的那两千块钱掏出来了。这钱一往出拿，老头儿老实本分的秉性凸显出来了，老头儿像受了皇恩般的赏赐，感激的眼里带泪，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心领了却拒绝接钱，用孱弱的身体使劲儿推让，老头儿越这样，虎子心里越难受，越实心想给。最后，虎子把钱押在了床尾的褥子下。短暂沉默后，虎子和老头儿两个人的亲戚感觉都冒出来些，老头儿絮叨家常了，说自己遭报应了得了个赖病（老头病在生*器上，不好尿尿。），说现在的儿子大鹏也是人家她妈带来的，不是亲生的，到这时，老头儿已停不住话头，皱纹舒赞，眉飞色舞，说：比亲生的还亲！然后就是个夸大鹏，不管虎子愿意不愿意听，把大鹏从里到外夸了遍，最后说，本村的一个亲戚，想给大鹏张罗说媒呢，对象是你们村的一个闺女，说是家里是做婚丧馍馍的，买卖还挺阵仗，说这闺女过日子一把好手，懂礼孝顺，就是长相普通了些，老头儿问虎子：“你们村的你认识吧？做婚丧馍馍的，这闺女——咋样？”。

　　把虎子给问住了。虎子一时无语。哑然失笑。
　　虎子回说：“还行吧！”又说：“不太熟。”
　　这会儿，大鹏和她妈开门，拎着打包的盒饭进来了。虎子多瞄了大鹏几眼，黝黑高大，在农村也算是个帅小伙了！就在瞄大鹏的同时，门口杵着一个人映入到虎子的视线，像细眼狐！
　　虎子心头一惊，起身上前，在细眼狐预备跑掉的时候揪住了细眼狐。细狐脸有些微红，问虎子：“你家亲戚？！”，虎子反问：“你脸红什么？！”，细眼狐脸更红了。

　　虎子拉着细眼狐就要进病房，细眼狐立地反拽，倒把虎子给拽出来了，虎子扒拉开细眼狐的手直着问：“叫你进你还抵抗上了，你不卖臭豆腐来医院，不就是专门——看人的吗？！”，细眼狐神色躲闪一下，回答：“我来咨询烤瓷牙的！”，虎子酸问：“咨询烤瓷牙咨询到人家病房啦？”。
　　大鹏推门出来，细眼狐抬眼迅速扫了一下，低头不语了。大鹏让：“麻妞儿？进来吧！哎——你俩认识？！”，虎子大睁眼，反问：“你叫她麻妞儿——，你俩认识？！”，细眼狐抢话说：“以前在老家，他帮我推过车！”，大鹏挠头，憨说：“老说我帮你推过车，我咋就没记下呢，反正在这儿你帮俺们大忙了，那天要不是你在，我们就叫医托给坑了！”，虎子竖着耳朵听，挑字眼儿问：“那天？还不是今天才碰上？细眼狐！你今天不是头一次来呀？你早就——”，虎子差点蹦出“勾搭人家”这四字来，憋着没说出口，斜着眼睛盯盯大鹏，又盯盯细眼狐，感慨了一个字：“嘿——！”，间隔了几秒，呲嗒细眼狐的字眼正要倾巢而出时，走廊一侧，打眼晃过了才子的身影，虎子愣登了一下，叫了一声：“才子！”

　　才子非但没应，夸张地是，才子头也不回，转身铆劲儿跑！
　　才子要不跑，虎子不一定追。才子逃得这么欢实，虎子本能反应，就豁开追了！追到三楼的走廊，在尽头，一闪身，才子钻进邻角的病房。虎子走过来的时候，病房的两扇门还忽闪忽闪的交叉晃，虎子没用手推，而是一脚踏开了房门，病房里边的人一览无余，没有才子，虎子突兀了。
　　虎子在距离不到一米的一张病床前站定，迟疑。就在迟疑的同时，虎子注意到了床上躺着的病人，这个病床上的病人的里里外外，更接近于街边的乞丐，是个老妇人。这个紧闭着眼的像乞丐一般的老妇人，病弱得像一具躯壳的老妇人，虎子看着竟然觉得似曾相识！老妇人翻了个身，顺势一只胳膊耷拉下来，挡在床下露出来的一只脚尖前。
　　其实是欲盖弥彰，虎子反而留意到了这个“脚尖”，严格地说，是脚尖套的那双“假耐克”暴露了才子。才子用他这双仿“耐克”当真“耐克”不止一次和虎子的“阿迪”鞋抗衡过，虎子一直没好意思揭穿，今天，这假“耐克”帮上忙了。毫无疑问，床底下藏着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