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飞的班级像春天到来时的大地一样改变着面貌。

　　没有了挑战，反而让人变得空虚。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猛，二月刚过，就到处是春光了，连墙脚缝也透出了绿意。
　　每天，窗外树枝中的鸟儿把杨梦飞叫醒，她看着绿色的窗帘兜满着阳光，划动着花树枝条的影子，总是在心里说：
　　“一天又要开始了！”
　　她的身子没有动，只是不停地看表，到非起床不可了才不情愿地起床。
　　她感到春天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学毕业后，她没有收到过大学里的任何一个男同学的信，追求她的只有一个她瞧不起的夏信发，她有被抛弃的感觉。
　　其实她想错了。那不过是其他男同学都以为她和白英好上了。
　　白英就是原省革委会主任白雄的儿子，和杨梦飞、夏信发是同班同学，也是我的同学白雪的弟弟。杨梦飞知道白雄被捉起来后，就渐渐和白英疏远了，就像她被推荐上大学后和象岭县县委书记的儿子疏远了一样。那县委书记的儿子，我见过，脸上全是“铜泡钉”，面目实在不敢恭维。当然，这些都是我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这天，杨梦飞在课堂上向坐在课桌最后一排的班长王永明提问。王永明站起来，回答前，先向她闪了两眼。
　　这两眼闪得太强烈了，杨梦飞脸上几乎感到了热力。
　　王永明文静内向得像个女孩子，是那种老师最喜欢的乖乖学生。他身子细长得像芦杆，皮肤白嫩，五官和脸蛋稚气得特别可爱。
　　杨梦飞浮起笑意，带着神秘。
　　这种神秘的笑意马上被一些学生捕捉到了，他们回头去寻找产生的源头。王永明已开始认真地回答问题，他们寻找不到。
　　回答完，王永明垂下目光，似乎再不敢面对杨梦飞，只是眼睫毛在不停地闪动。
　　杨梦飞觉得，王永明今天的表现，是少年开放了初恋的花朵时才有的。
　　下课时，和以往一样，王永明等人拥到讲台上，围着杨梦飞问这问那。杨梦飞发现，很多男学生的眼里浮游着王永明上课时闪她的同一种光亮，王永明刚才不过是没有管束住，放了出来而已。杨梦飞从学生的包围中走出教室，走向办公室。她突然感到心里满满的，哼起了歌儿。

　　杨梦飞从此平添了一种快乐。原来快乐就在身边，只是看你能不能找到！她在男学生面前总是不自觉地表现出优雅来，她也更愿意打扮自己了。她有时用她的带着神秘的笑意，去逗拨男学生们眼睛里那种光亮。
　　王永明还兼着语文课代表，她和他接触特别多。当他的目光躲躲闪闪时，她就用她的笑意打消他的顾虑。受了鼓励，王永明看她就变得大胆了。
　　杨梦飞发现王永明的眼睛原来是那么大，那么晖朗。她到教室时，这双眼睛总是伴随着她，她回到办公室，回到寝室时，它们也总是暂留在她的眼前。她喜欢这种感觉。
　　星期天，要是她不回家，王永明会带着一个男同学到她寝室来玩，帮她打扫卫生。
　　有一次，她批改王永明的作文。王永明的作文竟谈到男女之爱，说“两个人一旦相爱，就要相爱到永远”。她觉得十分有趣，兴之所至，把“永远”划掉，写上：
　　“比永远多一天！”
　　写上后，她似乎觉得有失分寸，毕竟她是老师，但是，当她要把写上的话划掉时，另一个自己出来说话了：
　　“有什么！”
　　于是就不去划掉。
　　她的改动立竿见影。第二天，她发觉王永明看她时，眼睛几乎是放光彩了。她才知道，他作文中的那些谈爱的话原来是写给她看的，她的改动无意间成了对他的回应。
　　她开始时心里有点发虚，后来又为自己的“回应”叫好，理由是：
　　“有什么！”
　　还有：
　　“有趣！”
　　王永明的父亲在学校总务处工作，王永明的母亲有时到学校来。王永明的母亲和多数老师互相熟悉，杨梦飞也看到过，只是没有和她说过话，因为杨梦飞一向是和王永明的父亲交流王永明的情况。
　　王永明的母亲是个高个子女人，脸孔白嫩红润，几乎看不到皱纹。这天杨梦飞到办公室，王永明母亲正坐着和其他老师说笑。见杨梦飞进去，她张大眼朝杨梦飞看，想打招呼又迟疑。组长忙为她们互相介绍。
　　日期：2015-11-19 21:27:46
　　上课铃响，其他老师都上课去了，杨梦飞没有课，就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她想和王永明母亲说话时，见王永明母亲正打量着她，眼睛里熠熠闪光。杨梦飞的脸上一下子烧了一把火，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杨老师，你是省城人？”王永明母亲亲切地问。
　　杨梦飞“嗯”了一声。
　　“我们永明已经很懂事了。我有什么事总到家里来说。她总是提到你，说杨老师怎么怎么好。”
　　说完，她看着杨梦飞，脸上的笑似乎意味深长。杨梦飞感到脸更烫了。王永明母亲接着说：
　　“我们就他一个，他前面两个都没养到三岁就去了。我们从来什么都依他的。一切都为他！他也很乖。”
　　杨梦飞忙谈王永明学习上的事。她还没有说完，王永明母亲说：
　　“杨老师，像你这样既漂亮，又聪明能干，追求的人一定很多吧？”
　　“我还没有男朋友。”
　　王永明母亲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说：
　　“像你这样的人，怕什么！其实找对象年龄并不是一定要男大女小的，过去常常说：‘女大三，黄金堆如山。’倒大个七、八岁，其实更好。现在时行的说法是‘年龄不是身高’什么的……”
　　“‘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杨梦飞纠正说。
　　“对对，就是这样说。”
　　杨梦飞只是觉得王永明母亲比王永明还要有趣。她也不免心里美滋滋，不过也很快把王永明母亲的话丢开了。而且因为赵立刚，她和王永明又很快疏远起来。
　　赵立刚的胡子要比王永明浓得多，也比王永明帅气，言行也更像一个男人。
　　以前，杨梦飞在课堂上打了他后，他一心想着如何报复，还没有报复，发生了一件事。一天，三个校外男青年找上门来，把他逼到教室的角上要打他，这时正好杨梦飞走进教室，义正词严地叫校外青年走，说如果再不走就要报警，三个青年灰溜溜地走了。从那时起，赵立刚就对杨梦飞变得服贴。
　　杨梦飞又在班委里增设了一个纪律委员让他担任，他既得意又卖力。后来，赵立刚总是迟交语文作业，总是自己直接交给杨梦飞，往往是杨梦飞在校园里走着时交给她，还问这问那，说一些无关学习的事。杨梦飞总对他说：
　　“以后要按时完成作业，让课代表统一交上来。”
　　他总是两脚一并，来一个敬礼：
　　“Yes！”
　　以后还是老样子。
　　日期：2015-11-19 21:29:46

　　杨梦飞作出决定，课代表没有收齐作业本不准交给老师。从此王永明就每天催着赵立刚要语文作业本，赵立刚只得交给王永明。
　　过了不久，早自修时，杨梦飞到教室去，发现有一排课桌没有打扫。杨梦飞一打听，这一排课桌昨天的值日组是包干给赵立刚的。杨梦飞站在讲台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