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画家丈夫临终坦白的一大串让我脸红心跳的事》
第37节

作者: 孤峰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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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十来岁的光头小男孩,还不到欣赏女色的年龄,见到人们都看着春雪花,以为她脸上有什么,就冲下埂去,到她跟前去看。
  几个道士快画好了天桥,一个道士高叫:“停哭!”女人们的哭声一下子停住,一下子变得安静。

  站在春雪花面前的光头小男孩突然转身,指着春雪花用手帕捂着的脸,向埂上的人大声叫:
  “她在笑!”
  日期:2015-11-18 14:59:19
  原来,春雪花站着,克制不住地想自己从此自由了,不觉一乐,就乐到了脸上。她以为她的脸被帽舌头挡着,被手帕遮着,哪里想到小男孩会到她眼皮底下来看她。

  小男孩这一喊,给她顶梁门上轰去了六魄三魂。
  埂上起了一阵骚动。人们议论纷纷:
  “猫哭老鼠是假,狗馋骨头是真!”
  “这边哭完丧,那边去拜堂。”
  ……
  个别话传到春雪花的耳朵里,她感到形势十分严峻,她得哭,哭给他们听,即便现在道士不让哭。
  这时,她听到扶着她婆婆的女人正劝婆婆:
  “你老人家身体要紧。”
  婆婆带着哭腔说:
  “我的命好苦啊!”
  “哇——”春雪花哭了出来,比昨天撕肠裂肚的“哇”声更撕肠裂肚。
  因为她听了婆婆的话找到了哭的理由,她发现她这一生最应该哭的还不是张大皮大×的酷刑,是命苦!
  日期:2015-11-18 16:41:17
  她按照刚才婆婆的哭丧调子哭起来:

  “我的命──好──苦啊──,出了井底──又入──海底啊──……”
  谁也没有说话,整个风水埂只有她的哭声。这是多么悲伤的哭声啊!刚才说风凉话的人都是一副内疚的神情。一个道士大声说:
  “嫂夫人好了好了,别哭坏了身子,我们要走天桥了!”
  春雪花和我说这些时,都是得意洋洋当笑话一样说的。

  走完天桥,就送张大皮到墓地。
  道士在墓洞里烧了纸钱后,春雪花第一个往墓洞冲。道士连连叫:
  “女人不能进去!女人不能进去!”
  她早已经冲进了墓洞。按照这里的风俗,在灵柩进墓洞前,未婚男人钻一下墓洞,能求个好前程。谁先钻进去,谁最有前程。先钻后钻,得按和死者的亲疏和年纪大小。春雪花不管未婚不未婚,男子不男子,她就是要为自己求个好前程。

  日期:2015-11-18 18:31:28
  大家钻完了墓洞,灵柩通入墓洞,墓洞还没有封住,她就劝婆婆回家。其实是她自己迫不及待想回上溪,把这特大的喜讯告诉我。
  一会儿,她高高兴兴地出村回上溪了。刚走过那棵大樟树,看看周围没有人,她就把头上系着的白头绳扯了下来。
  天特别蓝,山特别青,脚下的路像是装有弹簧一样,她蹦蹦跳跳地走。她这时才记起我昨天说的“梦象是反面”的话。不过,想到被小男孩看到她脸上笑形时的情形,她还是心有余悸。
  春雪花没有乘车到了上溪镇,她先到街上买菜,想明天星期天和我好好庆祝一番。这时从供销社饭店走出斯水云老婆来,见了她就破口大骂。这一节,春雪花没有和我说,是我亲眼看到的。
  下午我到镇上去理发。理发后,我在街上走,就撞见了斯水云老婆骂春雪花的一幕,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你这个贱×,狐狸精!以前月槛村臭肉卖得不够,跑到这里来卖了!顶风臭十里,自已不觉得!……”

  日期:2015-11-18 18:49:42
  配合着叫骂,她的两脚不停地往上跳着,硕大的身躯像活塞一样上下起落着。
  春雪花虽然低着头,蹲在地上的那些卖菜人的脸还是在她的脸下,她难以回避他们针样的目光,她的脸早已像红纸一样了。又听到边上人的议论:
  “水金嫂现在晓得痛了!当初春雪花一次次拎着东西到她家去,总是说春雪花怎么怎么好。”

  “邪花怎么能引到堂上去!”
  ……
  春雪花快到公社大院时,天暗下来,天边响起了雷,要下雨了。她看到叶金在公社大院边的田畈里走走停停,手里捧着一叠稿纸,边走边朗诵诗。
  叶金住在镇上供销社招待所里,吃饭在公社大院食堂。每当傍晚,他就会到田畈朗诵自己写的诗歌,总是走着走着,就走向春雪花后窗,在她后窗下走过。在田畈里转一个圈,又走向她后窗。好在这段日子陈家儒的丈母娘病了,陈家儒下班后就到丈人家去。
  日期:2015-11-18 19:10:59
  有一次,叶金把念的那叠诗稿恭恭敬敬地交给春雪花,第一页上面写着“夏先生斧正”五个字。春雪花一看,先是张大了眼,说:

  “你给哪位夏先生的?”
  “给你呀!”
  “你把我的性别搞错了吧?”
  “这你不懂了。‘先生’两字不是随便能给予一个女性的,也不是任何女性都可以领受的,要出身书香门第,又德高望重,才能被尊称为‘先生’。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是极高的荣誉!建国前夕,毛主席写信给宋庆龄,希望她进京当官,称谓就是‘庆龄先生’!”

  春雪花听了高兴,格格地笑。她翻过首页看第一首,题目是《梦笋》,只见开关写着:
  我在梦里的梦里的梦里的梦里,
  一层层地一层层地一层层地剥了你的壳,
  我见到的是你白嫩嫩白嫩嫩白嫩嫩的魂;
  亲亲的亲亲的亲亲的,
  你说我的梦怎么会醒?

  日期:2015-11-18 20:03:49
  “你是大诗人,我怎么能‘斧正’你?”春雪花说。
  “谁不晓得你是扫眉才子,不栉进士?请你不吝指教。”
  叶金好抖书袋子,不过,他这样夸人,在自己擅长的诗歌领域这样虚心,也是前所未有。
  春雪花不知道“扫眉才子”、“不栉进士”的确切含义,只知道在夸她有才。
  “你这些是情诗吧?你是写给谁的?”
  “我留下一言在此:有朝一日,我在朗诵的时候叫我名字的人,就是我的‘解语花’——红颜知己!”
  现在,春雪花看到天就要下大雨了,叶金还像一个呆子一样在边走边朗诵诗,向叶金叫:

  “叶馆长,要下雨了!”
  她刚说完,雷声夹着雨点,一齐下来。她忙跑进公社大院。进了寝室,换了衣裤,她以为叶金现在肯定跑了,撩开窗帘,推开玻璃窗一看,他还在,竟站在了她的窗下,任雨水在脸上流,张着嘴嚷着我的诗。她叫:
  “叶馆长,你疯了?”
  日期:2015-11-18 20:40:47
  不想见她叫他,叶金竟又跳又拍手,嘴里说着什么。雷声低下去,春雪花终于听清了他说的话:

  “你就是我的‘解语花’了!你就是我的‘解语花’了!”
  春雪花“砰”的一声把窗门关上。
  晚上,春雪花到桃花岛来。她整个人沉浸在丧夫的幸福之中。高兴地当笑话一样把这天经历的事,除了被斯水云老婆骂,详详细细地告诉我。她要让我分享她的快乐,可是她发现我的情绪很低落。
  我本来情绪不好,下午又见到了斯水云老婆骂人的一幕,听到了别人对春雪花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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