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病人袁世凯——辛亥百年,世事新说》
第22节

作者: 临川之笔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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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岁那年,袁世凯回老家参加乡试(此前已花钱捐了监生,跳过了考秀才这关)。名落孙山的结果原在意料之中,也不丢人,毕竟考举人考了一辈子的大有人在。不过你非要跟16岁中举的梁启超比的话,人生还是挺幻灭的。
  鉴于古代交通落后,回趟家比较折腾,落了榜至少把婚姻大事解决了也算不枉此行。于是,陈州大户人家的于氏成了袁世凯的发妻,后来为他产下著名祸根袁克定。
  完婚后旋即赴京,继续攻读。
  “暗无天日”的生活也曾让大头萌生退意,想回河南官场谋个饭碗,被袁保恒严厉制止了。在叔父的言传身教下,大头猎取功名的志向日渐高涨。
  伴随着激昂的音乐,镜头里的大头以各种姿势在各种场合专心苦读,直到光绪三年(1878)的到来,快速剪辑戛然而止。
  音乐也骤然变成了电视剧《天下粮仓》那苦逼至极的主题曲。史称“千古奇灾”的丁戊奇荒爆发了。

  饥荒持续四年,囊括五省,波及亿人,死亡千万。
  历来灾荒,至次年夏收前达到高丨潮丨。赤地千里的河南属于重灾区,人相食是那是必备曲目。据大头家信上记载,人肉明码标价,二十八文一斤,这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于是,饥民们扶老携幼,组团逃荒。结果跑到陕西,发现同样无以为生,不得不又逃回本土。辗转流徙之中,冻饿交加,死尸盈路。
  玩网游打野怪还能掉个装备,而饥民们不被野怪吃就算万幸了。现实果然很骨感。
  作为河南籍的官员,袁保恒被任命为帮办赈灾大臣,赴河南赈灾,袁世凯随行。
  随行的结果是大开眼界。各州县官要么遇灾不报,要么借口赈灾加重科派。碰到几座敷衍了事设的粥厂你也不要过于兴奋,锅里熬着的永远是清汤寡水。这要搁清宫戏里,没准刘统勋大人还能从天而降,高喊着“筷子上浮,人头落地”斩杀几个贪官墨吏……
  可惜,生活不是电视剧,是比《隔山有眼》还血腥的B级片。袁世凯看到,灾难打开了人心深处的潘多拉魔盒,天灾很快演变为人祸。

  一群妇女占领了一个大户人家,在里面生火做饭,吃个精光后又转战下一家。男人们见效果不错,纷纷组团,挨村抢粮。一个知府因此被就地罢免,下面的知县维稳压力陡增,为保顶戴,只好将为首的“暴民”抓起来关进笼子里活活饿死。
  一个姓丘的男子,十多年前作为当地四十个村的首领,曾率领大家抵抗太平军。此刻,他又被推举出来,饥饿难当的村民希望他能带头造反。丘同学拒绝后逃跑了,愤怒的村民像愤怒的小鸟一样冲进他家,杀死了六个家属。
  在这片绝望的废土之上,还行走着一个著名的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此人后来创办了山西大学,活跃于晚清政要之间,被清政府赐予一品顶戴。
  此刻的他,作为纪录片《活死人之地》的出镜记者,从太原出发,边走边看,越走越惨,为我们忠实记录下了类似于弗拉哈迪《北方纳努克》那样鲜活的第一手资料。
  1月29日(1878年),太原以南140里:
  经过了四个躺在路上的死人。还有一个四肢着地在爬行,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碰到了一个葬礼:一位母亲肩上扛着已经死去的儿子,她是唯一的抬棺人、神父和送丧者,最后她把孩子放在了雪地里。
  1月30日,太原以南290里:
  随处可见肥胖的野兔和狐狸,男人和女人却找不到食物维持生命。当我缓慢地爬上一座山丘时,遇到一位老人,他异常伤心地告诉我:“我们的骡子和驴都吃光了,壮劳力也都饿死了。我们造了什么孽,招致上天这样的惩罚?”

  2月1日,太原以南450里:
  碰上两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手持拐杖蹒跚而行,看起来就像九十多岁的老翁。
  看到有人磨一种软的石块,像做石笔的那种材料,磨成细粉后卖出,每斤三文钱。掺上点儿杂粮和树根,可以做成饼。我尝了一口,味道像土,事实上这也是它的主要成分。吃了这种东西,许多人死于便秘。
  有兄弟三人相继死去。他们都是煤矿工人。第一个被葬在两个缸里,一个装上半身,一个装下半身。七天后,另一个也死了,却再也没有缸了,尸体被放在地上。第三个非常虚弱,当我们给他埋尸体的钱时,他都下不来炕。
  2月2日,太原以南530里:

  在洪洞县,我见到了最恐怖的一幕。清早,我到了城门。门的一边是一堆男人的裸尸,像屠宰场的猪一样被摞在一起。另一边是一堆女尸,她们的衣服都被扒走换吃的去了。有马车把尸体运到不远处,男尸和女尸被分别扔进了两个挖好的大坑。
  在这个地区,路两边的树皮自十到十二尺以下都被剥去吃掉了,漫漫长路一片惨白。我们路过的许多房子没有门窗,因为都被当做木柴卖掉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没有动,只是因为不能变现成钱。主人已经逃走或死掉了。
  2月3日,太原以南600里:
  今天只见到了七个人,都是男的。这很好解释:我们每天都碰到满载妇女去外地贩卖的大车。也有步行的旅客,都带着武器自卫,即使未成年的孩子也是一样:有的扛着梭镖,有的带着闪闪发光的剑,有的则背着已经生锈的刀。这正是他们悲惨处境的写照。
  日期:2011-08-29 21:07:35
  中国病人袁世凯 39

  啼笑皆非的是,不断有反动村民的代表找到李提摩太,劝说他率领大家去抢大户,去抵抗来自官府的镇压。
  “百姓、洋人、官”的游戏的确是现实最好的缩影,百姓怕官,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生生相克,循环不息。
  之前,李提摩太曾带着两千两白银拜访山西巡抚曾国荃,提出要赈济灾民。曾国荃对他怀有戒心,处处设防,气得李提摩太在日记中吐槽道:如果中国政府不那么自负,声称只有自己是文明的,从野蛮的西方人那里学不到任何东西,数以百万人应当能够得到拯救。
  愤怒没有使李提摩太变成阿拉伯的劳伦斯,而是默默地开展起自己的本职工作传福音来。
  几周前还流传着关于天主教诱拐小孩的谣言似乎一夜之间就被各大门户网站的版主集体删帖,一帮生下来就给佛祖磕头的村民争相砸烂了家里的佛像,改信上帝——从道教开始,国人的信仰就是从实用出发的。

  袁保恒开始同情因赈荒不力而被罢免的前任河南巡抚李庆翱。允诺拨给的钱粮迟迟不到位,每提出一笔筹款都要专门拜折请求,旷日持久的“部议”后还得看户部书吏的脸色,好不容易批准了一笔等不到发放灾民早就死了不知几波,MB的你叫我怎么赈荒才算力?
  授命伊始就有人劝他推掉这费力不讨好的活,袁保恒凛然道:“事君致身,蹈白刃亦不敢避,岂以艰危所阻?”
  袁世凯清楚的记得,那天,叔父以庄严的形式对天起誓说:“倘保恒玩视赈务,有款不思力筹,有弊不思离力革,神明殛(音同吉)之。”
  袁世凯清楚地看到,叔父确实鞠躬尽瘁了。作为赈灾的帮办,比总办河道总督李鹤年还尽心。他辗转奔波,多方筹措,见动员富人捐输已无人响应,便以个人名誉作保,以一分的高息借贷,却仍所获无几。
  各地粥厂请求接济的公函堆积如山,袁保恒无言以对,终日枯坐,短短三个月便为焦虑所迫,“眠食俱废”。
  袁世凯不禁想问:如此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若神明仍要殛(杀)之,要此神明何用?
  可惜老天真的没开眼,袁保恒感染瘟疫,死在了开封的赈务公所。对于这种兢兢业业死在任上的劳动模范,政府当然不会放弃树典型的机会。“文诚”的谥号不可谓不尊。
  有清一代,“文正”为文臣最高谥号,只有八人,如曾国藩、刘统勋;

  “文忠”次之,如李鸿章、林则徐、胡林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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