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病人袁世凯——辛亥百年,世事新说》
第9节

作者: 临川之笔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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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武昌起义的消息传来,众人都很激动,用王锡彤的话说就是“认为袁公必将起用”。
  王锡彤是当地绅商,袁世凯被罢彰德之初,及时烧冷灶,赢取了信任,为袁打理私产。
  13日,有传言说朝廷将任命袁世凯为湖广总督。第二天,阮忠枢的造访证实了此事。

  邮传部侍郎阮忠枢是袁世凯最重要的笔杆子,跟袁大头几十年交情,在大头年轻落魄时曾资助过他。时人用“虽以梁士诒之倚重,杨士琦之尊信,不及阮忠枢之亲昵如家人也”来形容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派阮忠枢亲往,可见河蟹真急了。
  袁世凯循例上了谢恩折。王锡彤和袁克定(袁世凯长子)主张不应清廷之命,杨度和段芝贵也持相同意见。
  杨度态度最激进,认为即使荡平了革命,河蟹也无药可救。王锡彤站在阴谋论的角度看问题,警告袁世凯一旦乱事平定,河蟹必会卸磨杀驴。
  袁世凯不悦道:“我不能做革命党,我的子孙也不愿他们做革命党。”
  王锡彤知道自己人微言轻,默然退出。

  看起来立场是挺左,但可惜,袁大头在任何两人以上场合说出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是夜,袁世凯踱到那面写有“养寿园”三个字的牌匾下。这是慈禧的字,他出神地望了一会,突然放声大笑,笑到最后喃喃道:“湖广总督?湖广总督?湖广总督!”。
  声音中竟透出一丝凄凉与悲切。
  画面切为黑白。
  三年前,直隶总督杨士骧派使者向黄兴送交了一封袁世凯的密信。黄兴拆信读道:“兄弟此行受直督杨大人所差,以转达袁宫保(袁世凯曾受封太子少保,故称宫保)对黄先生的意思。宫保知先生致力于革命,甚为海内外所瞩望,也知先生将来必成气候。宫保愿与先生及革命党人联合,把清室推翻,复我故国……”

  河蟹已等不及袁世凯走马上任,先行派出了海军统制(海军总司令)萨镇冰和陆军部尚书荫昌。
  萨镇冰的副官汤芗铭是汤化龙的弟弟,萨镇冰的敌人黎元洪是自己的学生,萨镇冰本人是个政治立场并不坚定的老好人。于是,汤芗铭苦口婆心的劝说和黎元洪不遗余力的策反,让这个素有“活菩萨”之称的技术官僚选择了中立路线,把一堆军舰扔给汤芗铭,自己跑到上海躲了起来。
  荫昌更是个活宝,满人纨绔子弟的代表。一笔好字,两口大烟,三圈麻将,四声昆曲,外加两撇八字胡,手拄一根绅士杖,基本能勾勒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形象。
  内阁开会时,荫昌蹬着军靴,穿着袍褂,半文不武半土不洋地走了进来。在座诸人忍笑向他恭喜“有旨意命您督师到湖北去。”
  荫昌唱戏般反唇相讥道:“我一个人马也没有,让我到湖北去督师,我倒是用拳去打呀,还是用脚去踢呀?”
  睡觉都提防汉官的载沣也知道,让荫昌这种在同文馆学了三年德语却屁都不会说的废柴领兵打仗形同儿戏,便给他配了两个镇的精锐部队。就这还得让冯国璋再带两个镇的军队随行,以防不测。

  临行前,军乐队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荫昌哼着《战太平》的小曲,拿着身板架势上了火车。
  列车正待启动,站长忽报邮传部尚书盛宣怀莅临恭送。
  盛宣怀跟荫昌略事寒暄,打开一张汉阳地图,指出汉阳铁厂的方位,道:“如汉阳铁厂少受损失,”盛宣怀将胸膛拍得贼响,“本大臣即赏银十万。”
  荫昌表示心领神会。
  列车启动后,盛宣怀仍不放心,凑到车窗跟前提醒道:“适所言,卿勿忘。”荫昌大大咧咧道:“君备款可耳。”
  俩人暧昧的举动被站台上的中外记者看在眼里。记者将听到的只言片语解读为“荫昌南下,而军饷不足”。新闻越炒越离谱,直接导致了各地的大清银行发生挤兑,让本来就濒临破产的清廷财政雪上加霜。
  冯国璋的部队早已到前线,跟革命军交上了火。荫昌却磨磨蹭蹭地往前挪,多走一步都像要了他的命似的。好不容易进了湖北,却赖在火车上不肯下来。车上架起机枪和大炮,重兵环绕。列车前后各接一车头,随时准备逃命。
  一天,卫兵发现远远一群人走来,报告给荫昌。荫昌立刻下令开车。一个胆大的参谋下去看了看,发现只是一些农妇到地里收棉花。
  如此酒囊饭袋亦能忝居高位,清廷不亡,是无天理。
  日期:2011-03-19 19:07:13

  中国病人袁世凯 16
  三年前为报兄(光绪)仇而将袁世凯扫地出门的载沣,此刻已连续失眠一周了。几天前,内阁大臣那桐严肃地警告他:“大势今已如此,不用袁指日可亡;如用袁,覆亡尚希稍迟,或可不亡。”
  载沣开始后悔当年听从张之洞的劝诫,放了袁世凯一条生路,仅以足疾为由开缺回籍。若当时狠下心来斩草除根,袁世凯就没有机会因闲居而坐养民望,以至天下有变,各方势力都认为收拾残局的人选“非袁莫属”。
  然而,从现实出发,载沣也不得不沮丧地承认,新建路军36镇里最精锐的北洋六镇,早已全部成为袁的私家军队。
  向现实低头的载沣接受了跟袁世凯私交颇好的庆亲王奕劻的建议,派出了另一个重量级的内阁大臣,徐世昌。
  10月20日的养寿园显得颇为冷清,袁世凯刻意屏退了众人,单独迎接徐世昌。

  “菊人(徐世昌字)兄别来无恙!”
  徐世昌笑道:“来之前,庆王拉着我的手说‘袁慰庭是个好人’,我说‘是,只是比坏人更坏!’”
  袁世凯也笑了:“知我者,菊人兄也。”
  徐世昌正色道:“若非你我相交得早,恐怕我也难以尽知啊!”
  画面切为黑白。徐世昌的思绪回到了30年前。

  那是一个和风熏柳,花香醉人的下午,在河南淮宁县县衙当书吏的徐世昌百无聊赖,听说附近有一座袁甲三的祠堂,风景秀丽,遂往游览。
  在袁甲三的墓碑前,徐世昌看见一个少年的背影。他跪在地上,一边烧纸,一边哽咽道:“叔爷爷,孙儿今天才明白,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孙儿将以前做的那些诗文付之一炬,下定决心不再困于笔砚之间,自误光阴。而要学您效命疆场,安内攘外!”
  那天,徐世昌和袁世凯一见如故,聊了很久。他惊讶地发现,袁世凯的大脑袋里装着各种自己闻所未闻的想法。
  比如,袁大头认为中国其实一座封闭式赌场,里面所有的人都在投机。有钱的大投机,没钱的小投机,身无分文的卖血卖肉也要投机,都指望走捷径,个别地解决问题。无他,只因这是赌场唯一的生存哲学。
  马丁斯科塞斯用《赌城风云》告诉世人,赌场的唯一法则就是丛林法则。道德、法律、理想、爱情,在这里统统浮云。当然,中国特色还是有的。在霓虹灯招牌上赫然写着“拆哪”的这座赌场里,利益的表面总要盖上一层人情的餐巾,据说这项悠久的传统源自于汉朝。

  自从耻于言利的董仲舒放出“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的豪言后,许多人就养成了既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不良习惯。
  于是,人情是假的,逐利是真的。利益恒久远,演技永流传。
  所有的赌棍都经历过理想破灭的时刻。亲手埋葬理想的滋味,正如眼睁睁看着深爱的女人去拍A片一般。心头滴血的疼痛,也曾激起过反抗的闪念,却被场子里戴着墨镜西装革履的彪形大汉给吓退,别无选择后只能义无反顾地加入到投机的浪潮中。
  公平,在任何时代任何地点都不是绝对的;但不公,却在这座赌场里准确无误屡试不爽地实现了。
  理想已死,真爱已绝,遁入虚无,一心投机?不,即使这已成为所有人的宿命,也绝不是袁大头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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