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1-29　21:59:04

　　【146】
　　李铁柱先前对兌阴沟那号事的神往和痴迷，顿时间就被秋花的几句话轧烂了。他垂头丧气地躺在床上，说：“这天底下好吃的东西可真多，我以前算是白活了十几年。”秋花：“外头的世面大得很，吃鸦片有什么稀奇，吃人肉的都有。”李铁柱惊讶，说：“你也吃过人肉。”秋花：“我才不吃那玩意，外面多的是吃女人胎盘的人，有的甚至连刚从娘胎里生出来的小崽都吃。”李铁柱发现秋花特别好说话，心里头顿时来了劲。他闻着一屋子的香气，两眼有些迷糊，说：“看来你着迷鸦片过多男人的狼。”秋花：“男人的狼有什么好稀奇的，不都是黑溜溜的一撅么，只是青嫩一点的和皱巴一点的差别而已！”李铁柱刚刚发现男女这号事的美妙，可在秋花眼里却这么不值当，心里很是失落。

　　秋花躺在床上微微舒展着身子，问他说：“你要来一口吗？我这东西可是宝贝得很，看你今日给我带生意来了，我才想请你。”李铁柱：“三爷要是知道的话，会打死我的！”秋花“嘿嘿”地笑着说：“你也怕那个叫路三爷的人啊！沈大胖子一骂他，我就知道其实是他沈大胖子怕着他。”李铁柱忽的坐起来，说：“我怕他的狼毛！我说这话，是念在我小时候他还待好！现在我也是大人了，我怕他的狼泡毛。”秋花：“那你是吃不吃？”李铁柱很是坚决地说：“吃就吃！”

日期：2011-01-29　22:00:11

　　【147】
　　秋花把烟锅上的残渣小心翼翼地刮进一小片黄纸里，又在那一小撅鸦片上捻下一小块，搓成个小丸子放到火苗上烤软。她服侍惯客人食鸦片，娴熟的动作一丝不漏。李铁柱从未享受过这番招待，躺在床上美滋滋地等着秋花给他喂吃鸦片。秋花把烟杆嘴塞进李铁柱的嘴里，手把手教他如何食鸦片烟。李铁柱像吸旱烟那样，闭上眼睛吸足一大口，顿时感到肠胃翻滚，头晕目眩，趴到床沿上“呕……呕……”地掏着心窝子。他两眼发白，嘴角流出一串胆水，扭过头对秋花说：“扑你娘的……这，这一点都不比兌阴沟好味。”秋花却不在乎地说：“我刚吃的时候也是这样，等一会你就神了。”

　　正如秋花所说的，李铁柱赤条条地躺在床上，眼前冒出许多闪亮的白点，整个人很快就神游起来。在一阵轻飘的迷糊中，他渐渐地感觉到心欢意快，看见一小屋子里的桌椅门板都在摇摇晃晃，还重叠出许多的幻影，心里头有着一种说不清的舒畅和欢喜。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整个身子纹丝不动，眼前却出现翠莲婀娜多姿的身影，仿佛是在他的眼前飘舞，撩得他心房亮敞敞。秋花见李铁柱已经在神游，她把他吸过的鸦片残渣刮下来，和之前她放好的残渣混在一起，吐上一点口水粘湿后，又放到烟锅上，再吸上一口，瘫软在床上，挨着李铁柱的身子跟他一起神游。

日期：2011-01-29　22:02:06

　　【148】
　　李铁柱当夜在沈必富家住下之后，足足有一个月没有再踏出沈必富的家门。他在沙塘乡消失的第二天夜里，我爹吃罢晚饭，走到迎福堂门口埕对李管家说：“这两日怎么都不见小柱仔的人影。”李管家气恨地说：“不管那个短命崽了，他爱死哪里去就死哪里去。”我爹却责怪他说：“老李，你都这把年纪了，脑子还这么不开窍。你就他这一个儿子，你能由得他去，那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娘。”

　　李管家一时无语，在一把竹凳上坐下来，鼻孔里直冒粗气。我爹也拿来一把竹凳，坐到他身边，说：“小柱仔这个年纪，正是瞎闹腾的时候，你要管他，但又不能硬着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知道的吧？你得想点法子，让他扭回头来，好生生性性地做人。”李管家无奈地说：“他娘把他从小就给宠坏了，然后自己早早死去，丢下一个小破崽让我收拾，你见我少管他了吗？可他就是死活不听！我一说他，他立即就像耗子吃了药，跟我捣腾个没完。”我爹：“我给春旺说一下，让他说给家里的人知道，大家都问问看他是去哪里了。”李管家：“不用找他，由着他去哪里，他肚子饿了钱没了，自然就会回来。”我爹心里感到过意不去，说：“老李，以前我一直把小柱仔当是翠莲的长兄，后来翠莲长大了，我也知道小柱子的心思，可是他跟翠莲不合适，不是我看不上小柱仔。”李管家：“三爷，这话还用你说，我心里明白的很。别说这个短命崽不是人，就是个人，他也配不上翠莲。”

日期：2011-01-29　22:04:01

　　【149】
　　李管家和我爹说完话的当夜，躺在床上心乱如麻，他已经好几夜都未能睡上安稳觉。他披了件对袄，点着油灯，一个人坐在屋里泡茶喝。他想起李铁柱小时候的捣蛋，又想起他已经死去多年的妻子林氏。林氏是从博尾乡嫁到他家的，那年是阿公给他主持操办的婚礼。李管家虽然不是地主财东，可他是五乡四里名堂响当当的九间楼的大管家，寻个合自己心水的女子自然不是难事。李管家娶回林氏后，直到第三年才生下李铁柱，之后林氏就再也怀不上孩子，她就跟李管家说，可能李管家命中只有这一独子。因此，林氏对李铁柱十分上心，她一日到黑在九间楼里忙事，绝不让他走出九间楼半步。林氏虽然对李铁柱疼爱有加，却由不得他有半点不合她的心意。李铁柱要是稍有不听她的话，那两片嫩屁股蛋就会被她拿竹条抽出一道道血痕。李管家有时对林氏暴打他的儿子，心里很不快，可林氏却亮开嗓门告诉他：“慈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我是为了你的子孙后代着想。”李管家也信林氏的话，在林氏死去之前，他从来没有打骂过李铁柱。

　　林氏是一脚踩空了摔死的。李管家清楚地记得那一日，五岁的李铁柱一屁股坐在井沿边，蹬着双腿苦闹着说要吃牙糖，李管家走过去想抱起他，说：“摇拨浪鼓的老头还没来，等过两日他来了，爹就买给你吃。”林氏正在井沿打水，她生气地摇手一震，把木桶丢下水井里，撞出“啪”的一声大响。她见李管家在哄李铁柱，原本憋在肚子里的火直冒到喉咙上，冲出嘴巴大声骂着说：“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叫。”林氏骂完李管家，又骂李铁柱说：“我让你哭，我一会就让你哭个饱。”李管家怕林氏发火，只好站起身走开，还回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李铁柱。

日期：2011-01-29　22:05:33

　　【150】
　　李铁柱见他爹走开，两条腿踢踏得更加猛，哭叫的声音也往高里拉上一大节。林氏一把将水桶顿在地上，差点把桶底震裂。她急躁地转着身子寻竹条，没能找着心里就更加气躁，腾地就往李铁柱这边扑过来。可是井沿四周湿滑，林氏脚底没踩稳，两脚一打滑，整个人就往井沿边的木条椅摔过去，木条椅上的几个瓷碗摔掉在地上碎开一片，林氏一头扣在地上，一股血就从她脖子下涌出来。李管家和迎福堂大门口埕里的家丁丫头谁都没在她身边，谁也没能扶住她。李管家疾步跑过来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林氏摔倒在地。他把林氏抱起来，发现林氏的脖子破开了一个半撅指头长的口子，不断地往外涌起血来。

　　我爹那日清早外出去大里沟看排水，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见到已经闭了气很久的林氏脸色白得像一张蜡纸。林氏是在摔倒的时候，脖子正好撞上摔烂的碗片，被割破了脖子上大动脉失血而死的。林氏因李铁柱的哭闹而死，李管家从此不再如从前那般溺爱他。李铁柱一有不是，李管家就对他又打又骂。可李铁柱不是越打越乖，而是越打越顽皮。用春旺的话说，李铁柱身上的肉跟海奄鱼背上的肉一样，隔一段时间不爬上海滩让人割，浑身就会发痒。

　　李管家想念着林氏的时候，眼睛在屋子里每个角落寻找着林氏昔日的身影，可当他看到存放林氏衣衫的木柜时，心突然猛的往下一沉，空荡荡的搁得他心窝里像缺了块肉。他三两步蹦到木柜前，打开柜门在衣衫里翻出一个木盒子。这下，李管家应验了心里那不祥的预感，小盒子的锁头不见了。他打开一看，只见到原本锁住木盒子的锁头留在盒子里，还已经被李铁柱撬烂了。第二日，李管家气冲冲地跑到我爹跟前，几乎是哭丧着鼻子，说：“那个短命崽把他娘留给他娶婆娘的首饰偷走了。这个短命崽有了钱还哪里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