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贸生活》
第56节

作者: 月光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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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反复粘丝、反复调整丝的位置,终于粘好了,赶忙请尹师傅过目。尹师傅看了看后说:“不错!这最边上最长的这根丝粘的不均匀,有的地方没粘上。”他一边说一边用镊子扒拉那根长花丝,只见有的地方花丝与银片之间透着亮呢。我说:“填点白芨就行了吧?”尹师傅说:“不是那么回事。填点白芨,现在好像是粘住了,待会放上焊药,火一吹,白芨就全没了,这个小缝就被焊药渍住了,边丝就形成了一个小鼓包,做成鱼头后就成了鱼鳃上长得一个小瘤子了。揪下来重做吧!”按照尹师傅的指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做成了一个尹师傅认可的鱼头平面银片。就这样,除了中午吃饭,一直在不停地反复地粘丝,在尹师傅的协助下,做出了几个凑活的活,当然尹师傅自己做出了好多。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尹师傅说:“天不早了,咱们得焊了,粘好丝的活不能过夜,时间长了就不好焊了,你今天先别动气枪,主要看着我干,等过两天你再焊。”我连忙应道:“向您学习!”尹师傅把粘好丝的龙井鱼鱼头的银片放在那个装有沙粒的铁盒上的铁篦子上,点着煤油灯,把吹风闸门拧大,风枪带着呼呼的声音冲向火苗,顺着喷枪喷出的方向直奔银片,霎时间银片变成微红色,尹师傅说:“这还不行呢,银片刚变红,焊药还没化,等颜色发白,但不能发亮时,砂盒离开火,到那时焊药已化,丝与片就焊在一起了。”随着说随抬起手把砂盒拿开,不一会功夫银片变红又变成本色,尹师傅又用镊子夹了一夹丝,往上提一提,看丝焊死了没有,一边干一边说:“这次焊活主要是为了让你看,所以篦子上就放了一片,等正式干起来,得用大砂盒,起码六片同时焊。”随后还真换成了大砂盒,放了六片,大火大风地焊起来。没过几天,我也可以连粘带焊地干起来,不过捻丝掰图案这活还都得靠尹师傅来完成。龙井鱼头的银片做了不少了,都放到一个筐里,又该做鱼身子了。这龙井鱼除了头不能动以外,身子和尾巴是可以左右摇摆的。先做鱼身子,一条鱼的身子需要用9片宽窄一样、递次变短的银片卷好穿起来,把半圆形得花丝粘在预制好的银片上,焊上的半圆花丝为挡蓝所用,串成鱼身后就形成鱼鳞状,尾部的制作与鱼头相仿佛。这一整条有待点蓝的花丝龙井鱼半成品就完成了。

  在这段时间里,我的手艺得到了巨大地进步。从一拿镊子手就哆嗦到能稳稳地粘丝;从一见火就害怕到熟练地运用火枪焊银活;从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尹师傅到一坐到工位上就知道该干什么活。在此期间我还见识到了套泡工艺;了解到银首饰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不镶石的,称为素活;一类是镶石的称为镶石活;在工艺上也分为两大类:一类是银花丝点蓝活,比如我们做的龙井鱼;还有一类叫花丝泡胚点蓝或不点蓝的泡丝活。这些专业知识的学习与实践都对我日后的推销给予了莫大的帮助。

  引言
  1970年3月下旬的一天,在“十五次”北京至广州的特快列车上有两节硬卧车厢里坐满了了工艺品总公司、北京首饰分公司、北京工艺品公司、辽宁工艺品公司、天津工艺品公司赴春交会的参会人员。其中有我的邻居李悦林,我俩一起离开家、一起来到火车站,同行的还有一位是在半工半读外贸学校时就被提前分配的女同学扬天卉(她现在是我在学校时的组长德连西的对象),德连西为了让我能照顾他对象,还特意给我买了一包炸排叉表示感谢。满车厢都是熟人,大家拿着扑克牌,有打升级的、捉黑叉的、敲三家的、玩拱猪的,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毛主席的光辉》、《洗衣歌》歌声不断;耍贫嘴、讲笑话、废话连篇;说地理、聊历史、侃侃而谈;生意经、客户状、业务学习。车厢内,老少乐、欢声笑语,跨长江、越黄河、直抵南粤。列车行驶在黄河大桥上,滔滔黄河水自西而来又向东奔涌而去,有人在吟诵李白的千古名篇《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列车过黄河到郑州,列车在郑州停留的时间较长,大家都下车散步、买吃的。东北的同事几乎每个人都买了一只烧鸡,北京的同事则买点包子、鸡蛋什么的。开车了,大家你让我、我让你的,你撕一个鸡腿、他抓一把花生,还有人剥了鸡蛋强塞进同事的嘴里,热热闹闹跟过年似的。“将进酒,杯莫停……”大家以茶代酒,互相致敬 ,这种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广州。

  此次交易会也和北京首饰分公司一样被解放军全面领导,只是称呼不一样,工艺品交易团的最高领导是一位叫毛以眉的解放军军代表,我们都管他叫毛代表。既然是军代表作为最高领导,那我们也得有点解放军的样子:每天早晨六点钟全体起床到楼下集合,不分口岸、不分年龄、只分男女,排成四人一排的纵队,女同志在前,男同志在后,沿着东风路往西后拐进中山纪念堂东路,围着中山纪念堂跑一圈之后回到省人委招待所。就算跑不动也得在后面跟着走完,然后上楼洗漱,七点半准时开饭,八点钟坐车去陈列馆,等交易会开幕后,早上的跑步就免除了,因为大部分人需要加班,一般一加班就得干到十一二点,还有一部分人第二天早上需要找补昨晚未完成的工作,所以早起跑步这件事也就“霸王的兵—暗散了”。

  交易会前忙忙碌碌、琐琐碎碎的工作与以前都一样,只是这次住的地方比以前好几届都好了许多,主要是住在了市内—广东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的招待所,简称省人委招待所。座落在广州中山纪念堂的旁边,紧挨着广东省政府,出门就有公共汽车,招待所四层楼高,南边面向东风三路,仅一个街区之隔就是中山五路和北京路,那可是广州的商业中心,美坏了来广州爱逛街的女同志,不像之前广州军区三所那个院,坐公共汽车得到东山,院里院外得走好几里的路。

  4月13日下午上班后,交易团宣布:为了例行安保排查,明天(14日)任何人不得进馆,今晚再安排一辆车,没做完准备工作的同志,可以进馆做最后的冲刺。我们公司的各项准备工作已就绪,苏经理将我留下值班,其他人就都回去了,忙活了半个多月,也该让女同志们逛逛街,完成一下北京的亲戚朋友下达的采购任务。我一个人无聊地坐在谈判间里,突然想起德连西地嘱托,于是锁上门到三楼看看扬天卉那准备的怎么样了。来到三楼绣品、字画的谈判间,这个谈判间是几个口岸同类商品共用的谈判间,看到偌大的谈判间只有扬天卉一个人还在忙碌着。工艺品的业务员是按商品的属性分类,“烧火剥葱,各管一工”,一人一摊,互相之间不好帮忙,不像我们公司是群起来干活,互相有个帮衬。我问她:“你还有什么活儿?”她说:“我现在给绣片贴号签,完事还得弄字画,按照价格本写号签,写完还得拴号签,听说明天就不许进馆了,真让人着急!”我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也挺心疼的,毕竟她是第一次来交易会,又是一个女同志,可其他同事也都在忙着自己手里的一摊事,于是我对他说:“甭着急,我现在得在楼下值班,如果下班前你还没干完也没事,咱俩晚上再来,你写号签,我帮你拴在商品上不就得了。”扬天卉赶忙说:“那可真谢谢你了。”我想着,吃完晚饭到馆里栓几个号签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没跟领导请假,也没和其他同志说一声。饭后我和扬天卉到了陈列馆的三楼,我们俩按照之前说好的赶紧干起活来,一个写、一个栓,一边干一边聊着房山学校的事,谁也没有手表,也不知道干到几点了,反正想着干完就回招待所了,我又是个老广州,就算赶不上班车,我也认识回去的路。我俩正经活干完了,正在收拾中,毛代表来到这个谈判间,神秘地告诉我们:“朱老来参观咱们馆啦!”我兴奋地问:“在哪呢?”“就在一楼大厅呢!你们可以悄悄地靠近看一看。”说完就出去了。过去我只在广场仰望过朱老,现在要是能近距离看一看,可太让人兴奋了!我对扬天卉说道:“你先收着,我下楼去看看,一会再上来找你。”随即便向一楼冲下去。刚下楼梯就看见门卫已经换成了解放军战士,一辆吉斯大轿车停靠在前厅,大厅内玉雕展柜前站满了穿军装的人。我急匆匆地往里挤,刚挤到大厅边上,前面就有个高大英俊的解放军战士横在我面前。转到另一边,又一个解放军战士对我摆摆手,示意我“你只能站到这了”。兴冲冲地来到一楼,却只能看着一群穿军装的人们的背影,真扫兴!此时出门回招待所是不可能的了,还是回三楼吧,还能和扬天卉聊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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