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三楼后,扬天卉已经把谈判间收拾利落了,见我回来就问:“看见了吗?”我悻悻地说:“还说看呢?根本就靠不到边。”她说:“那咱们赶紧回去吧。咱们晚上出来也没和公司的其他同事打招呼。”我说:“走不了了!门口的保卫都变成解放军了,谁也不许进、更不许出!”“那咱俩就跟这待着呀?”我又说道:“咱俩去二楼我们公司的谈判间,那正对着二楼的电梯门,如果朱老参观二层,一定会乘坐电梯,那怎么着也能见着了。”扬天卉又问我:“那人家轰咱俩怎么办?”我说:“就跟他们说咱俩没干完活呐。如果还轰,就彻底没辙了。”我们俩正准备往楼下走,毛代表又来了,一进屋就急切地问我:“翡翠、宝石那边有人加班吗?”我肯定地回答:“没有!”“那里面的宝石可以看吗?”我连忙说:“不行。因为都锁在铁柜里。”“那你们公司的金首饰可以看吗?”我回答:“也不行,所有金首饰都锁在铁柜里。”“那这可怎么办!”毛代表在那自言自语。保密纪律规定不该问的别问,更何况朱老此时正在一楼。毛代表两眼直直地望着我,我两眼呆呆地望着他,仅片刻他又问我:“你们首饰公司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看吗?”我迅速答道:“放在外面的有各种玉石、象牙、琥珀的项串、朝珠,还有各种玉石半成品及雕漆手镯,纸箱内有各种银镀金花丝镶嵌各种玉石的首饰。”“这些东西都值钱吗?”毛代表问道。我说:“有便宜的也有贵的。”“那这些东西都好看吗?”“好看呀!而且还好卖!”我认真地回答道。毛代表神情缓和了一些,说道:“朱老在楼下看工艺品,但没有人给讲解,陪同的领导又都不懂,问的问题没人能回答,朱老发出感慨时,大家只能应和着,都挺累的。想着能不能看点好东西,就找到你们这了。”毛代表缓了缓,凝视着我说道:“能不能请朱老到你们首饰公司的谈判间参观一下?”我忙说:“当然能!”毛代表又问:“你能不能给朱老讲解?”我肯定地回答:“我可以!”毛代表略带惊讶地问我:“你能?你敢讲?”我斩钉截铁地说:“没问题!您安排吧!”毛代表神情凝重地对我说:“我先去向领导请示,不管批不批准,你现在立刻到二楼去做准备。”看来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赶紧到三楼准备给招待所打电话,告诉苏经理一下。可拿起电话却没有声音,连忙音都没有。算了,还是赶紧去干毛代表安排的工作吧。来到二楼,只见二楼值班的服务人员在领导小刘的带领下,搬桌子、摆椅子、放暖壶等,都忙活起来。我虽然在交易会中分管银首饰业务,但由于前期工作中,大家互相帮忙再加上来过几次交易会,所以对玉石业务并不陌生。
我走进谈判间,先把四张谈判桌分成两个组,两张桌子挨着门,另外两张桌子靠着窗,桌边码放好椅子,靠门这边的桌子上摆放上一些高档的项串,另将尚好的朝珠仍放在铁柜中。这两张桌子准备安排朱老坐在这边,一是靠门,可以少走路;二是一进门就能看见,心里准高兴;三是便于服务员、医生、警卫和其他人员的进出;另外两张桌子则放茶水、香烟等。靠窗的桌子边不码放椅子,因为墙边都是货,空间大方便参观,椅子都折叠起来放在旁边,以备不时之需。所有的椅子我都已经试坐一遍,确保没有问题。我能想到的工作都做完了,推开房门看看接待厅什么情况。只见外边所有的顶灯全部点亮,U型台已摆好,主宾台靠西边的窗户,风刮进来可以凉爽些,茶壶、杯、碟已码放好,每隔两个桌子,地下放一个暖壶,折叠椅的不锈钢管熠熠生辉,红色人造革面更为醒目。我对小刘说:“也给我那屋一份茶具吧?”小刘说:“准备好了,这就拿过去。”正说着,毛代表顺着楼梯急促地跑过来,先对小刘说:“按照之前的安排,先在你这里休息,喝水。”又转过来对我说:“休息后再到你那儿参观。”看得出来,毛代表有些担心,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两个这么年轻的人,我刚二十出头,小刘也没比我大几岁。毛代表看着我俩胸有成竹的样子又说道:“我现在再下楼一下,朱老乘坐电梯上来,你们别紧张啊!”我心想:谁紧张,谁知道。我们公司这点东西,我早都烂熟于心了,有问必答肯定是没问题的。
没一会功夫电梯门开了,轿厢里面有四个人,朱老和他的夫人,另外两位是挎着药箱的医生和高大威猛的警卫员。小刘站在电梯间旁边,看见朱老一行走出电梯,就引导他们走向主宾位置,只见朱老提拉着手杖缓缓地跟着小刘走到桌边,重重地坐下,康奶奶坐在旁边,另外两个工作人员紧随其后,站在朱老身后。看来朱老是真的累了,在一楼站了得有一个小时吧,毕竟是84岁的高龄老人啊!朱老入座后,小刘迅速走到服务间门口,等候下一步服务的指令,我在谈判间门口观察着大厅内发生的一切,更主要的是关注朱老的一举一动。只见他老人家刚一落座就用一只手将扣着的茶杯翻过来,另一只手伸向茶壶,康奶奶则用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委员长的手背,意思是说“你等一会”我见此状,也顾不了许多,低声对小刘喊道:“小刘,上茶!”小刘听见后看了我一眼,我急促地指了一下朱老的位置,他立刻明白了,不等其他领导坐齐就拿起暖壶往茶壶里续水,然后轻轻倒入茶杯,老人家端起茶杯慢慢喝起来。原来交易会的沏茶方法和我们在家时不一样,是不等客人来,先将茶叶放入茶杯,兑少许开水,等客人来时再续开水。此时茶杯中的茶叶色泽橙黄、香气逼人、温度合适、刚好入口。
领导们陆续落座,喝着茶,聊着天。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会朱老参观,需要我的讲解,我应该怎么称呼他老人家呢?总不能直呼其名吧!叫朱爷爷也不合适,毕竟我们第一次见面,没有那么亲近!这讲解的工作是临时安排的,我又没人可以请示,真是急死我了!突然想起一些革命回忆录里经常把受人尊重的、年龄较大的、德高望重的长者称之为“老”, “朱老”这个称呼曾在报纸上出现过,肯定错不了!问题终于解决了,手心里的汗渐渐褪去,狂跳不止的心也渐渐平复,站在谈判间门口静静等候。朱老起身了,向我这边走来,这位慈祥的老人提拉着手杖走到谈判间门口,我低声问候:“朱老,您好!”随后搀扶着朱老的左臂,并排走进房间,我将朱老让到靠门的桌子前,拉出椅子,扶他老人家坐下,随即转到桌子对面也坐了下来。桌子上五彩斑斓、流光溢彩的各种宝石项链顿时引起了朱老极大的兴趣,接过坐在旁边康奶奶递过来的老花镜认真地看起来。此时我只觉得肩膀被人轻轻地拍打了一下,我扭头一看,是一位高大的青年军人,态度和蔼地对我说:“小同志,请起来,让领导们坐下吧!”哎呀,太失礼了,这哪有我坐的份呀!也太胆大包天了!也太不懂事了!赶紧站起来,侧身对着旁边那位年长的领导伸手示意并说道:“您请坐!”在让座的过程中不免看了两眼这位首长,好面熟呀!我迅速调整、克服这一情况以引起的慌乱情绪,专心致志地关注着朱老。朱老看着那些悦目地松石、醒目地碧玺、进口的木变石、国产地岫玉、各色的珊瑚、翡翠的项串,用手摩挲着光滑璀璨地各种宝石,一会儿拿起一条青金石打成的项串,看着我问道:“这是青金吧?”我说:“是的,产自阿富汗。我们国家和他们政府有购买协议。”朱老又说:“那也免不了有走私到其他的地方。”我说:“听我们在香港的同事说过,香港市场也有青金原料。”朱老又拿起一把绿色项串问道:“这是什么石头?”我把头探过去一点看了看说道:“澳洲玉。”朱老说:“那就是澳大利亚出的?”我回答:“对,我们现在跟澳大利亚没有外交关系,主要是经过香港转进来的。”我正要拿起珊瑚给委员长介绍,靠窗户那边货案旁站着的领导夫人们喊起来:“小同志,到我们这边来,看看我们谁说的对!”我看了一眼朱老,他轻轻挥了一下手,示意让我过去。我快步挪到夫人们面前,有位老人问:“你这里的东西都是真的吗?”我肯定地回答道:“都是真的!我们公司是咱们国家唯一出口玉石首饰的国营公司,这里的各种宝石大部分来自民间收购再经过整理加工,也有将进口的原材料和国产原材料,经过北京玉器厂等工厂加工成成品,我们公司还有专门将半成品珠子打成项串的专业小组。”这时一位老人对另一位老人说道:“在延安时,都说你有宝石、他有首饰的,到头来假的多!”另一位老人说:“在鲁艺排练个节目,那首饰都是你跟我借、我跟你要的,还只能戴演出那一会。你看这有多少呀!”又一位老人不好意思地碰了我一下手臂,轻声说:“我们戴一下行吗?保证不会弄坏!”我说:“当然可以!”于是我教会她们如何使用卡簧并示意“我得上朱老那边去了”,她们会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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