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摄影师詹姆斯慢悠悠地醒来了,第一个感觉不是冷而是热,雪白的房间,雪白的被褥,在他身边围绕的人也是白色的,他知道自己获救了。一个老人俯身向着他,蓝眼睛大鼻子,说的还是英语。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难道这么快就回到美国了吗?
那个老人告诉他,自己是主治医生,看见他醒来很高兴。夸他身体结实,只是在江水里浸泡的时间太长,肺部感染了,要安心治疗。跟着,指了指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医生,尽管是中国人,但医学院毕业的,以后就是他的病床医生。
老人走了,年轻医生走到他跟前,尽管戴着帽子,戴着口罩,但帽子下那双大眼睛清澈的像两汪水,一看就心生暖意。女医生俯下身来,告诉她自己姓乔,说是要对他补充登记。已经从他的衣袋里找到证件,问他从哪里来?
“南京……南京……然后,又是船上,”詹姆斯伸出右手,捂上眼睛,痛苦地说,“哦,一个地狱一样的地方,上帝呀!怎么有那么些魔鬼?”
乔医生也打了个寒颤,用握笔的手把他的右手放进被子里,轻声安慰道:“放心吧!你已经安全了……”
“安全?我,我,怎么到这里来的?”
“护工到后山下填埋医疗垃圾,发现你躺在石滩上,昏迷了……”女医生轻声告诉他。
他想起来了,在冰寒彻骨的江水中,被一个中国人给救了,而酒桶,飘走了……突然爬起问:“身边,有没有,中国男人?有没有酒桶?”
“没听说……”乔医生摇摇头,见他那么迫切,大约想报答救他的人,就说去找两个护工问问。
詹姆斯在房间内左右环顾,都没有见到酒桶的影子,焦急地就从病床上下来,刚要站起来却感到浑身无力,冷汗涔涔,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扎在手上输液的针管,连同输液架子一起扯倒,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去,乔子琴正带着两个护工到走廊上了。
“你有肺炎,如此虚弱,怎么能下床呢?药液也打烂了……快,快上床。”乔子琴扶着詹姆斯慢慢起身,吩咐道。
“不不,我要去,找酒桶,它对我,比什么重要!”詹姆斯一手扯掉了针管,顾不得手上涌出的鲜血,撑着脚步就朝着屋子外走,一手撑着病房的门槛,大口地喘着粗气说道,“不,不,不,酒桶,我的酒桶,我不能失去它。”
两个壮硕的护工已经到了走廊上,赶过来申明:“先生,我们没有看见酒桶,除了你躺在石头上,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东西也没有……”
“一定有,我叫那个,男人,帮我捞的,他水性,极好,一定,一定能,捞到,你们,没发现……”
乔子琴无奈地挥挥手,让两个护工轮流背他下山去寻找。
小黄毛在半山啃完了半焦半生的羊腿,这才长出一口气。突然发现山上又下来了几人,其中一个中国男人背着的大个子,赫然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这一定是自己师父救起的洋人了。他们把酒桶藏到哪里了?正好偷偷跟着看看。
詹姆斯被护工背着,放到他上岸来躺着的地方,看着空旷的江滩,顿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捶胸顿足,一边还模模糊糊地喊着:“我的,酒桶啊,你在哪里……”
他没看见酒桶?也是来找的?小黄毛忍不住跑过来问:“喂,是不是你掉进江里的?”
詹姆斯正为丢失了酒桶伤心不已,却听跑来个中国少年问自己,莫非他看见了?忍住哭叫,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们船,被炸了,我掉进江里,一个中国男人,把我救起,我让他,让他捞酒桶,他,他在哪里?”
小黄毛没好气地说:“你真是人心不足,救了你,还要去救你的酒桶……”
“酒桶,酒桶,捞上来了,没有?”洋人瞪着蓝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家伙,把酒桶看得比人还金贵,小黄毛嚎啕大哭:“我师傅都要死了,你还在问你的酒桶?人心都被狗吃了?”
小黄毛留了一个心眼,他不能说酒桶掉了,趁机要他们把师傅送进医院治疗,也不管他什么反应,跑到坑边,扒开柴草,师傅躺在里面,脸已经变得惨白,于是扑上去,哭得惊天动地的。
詹姆斯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一看,正是救自己的人,他要醒过来,也许知道那个酒桶的去向。赶紧挥手,让一个护工背起坑里的男人,另一个人背着自己,一起进了医院。
正在焦急等待着詹姆斯回来,另一个护工又背来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国男人,忙问这怎么回事?詹姆斯快速地将前因后果跟乔子琴说完,再三强调,一定要把这人救活,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乔医生吩咐护工,把这个中国男人送到平民病房,一阵紧急抢救之后,江龙的面色已经有了血色,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了。
医生这才对小黄毛说:“没事了,烧已经退了,看把你吓的。”
小黄毛赶紧跪下,规规矩矩给她磕了三个头,脑袋在地板上砸得嗵嗵响:“谢谢医生。”
乔医生赶紧把他扶起,指指边上的詹姆斯:“你应该感谢他,不是他坚持下山,还不知道你师傅有病躺在山下,再晚一点,她就有生命危险了。”
詹姆斯此刻已经恢复了点体力,但是身体依旧十分虚弱,咳声不断,也向着乔子琴深鞠一躬:“你放我下山,才找到我的救命恩人,找到他,才能找到酒桶。”
“你,你怎么不谢我师父?没有他,你小命也没有了,还要什么酒桶?”小黄毛没好气地冲着他嚷嚷。
詹姆斯并不理会,喃喃地说:“酒桶,比我的命还重要……”
所幸,詹姆斯从病房出来这段时间,刘福喜在门诊寻找,等他们出了后门,才进詹姆斯的病房。詹姆斯与江龙等几个人回到内科病房,刘福喜又跑到外科病房去了,正好错开。
刘福喜顺着小山坡走上去,果然到了一个院落,里面有西式的洋房,还写着一个大大的红十字。院子后门有中国人把守,一见他端着手枪,什么也不敢说。
弋矶山医院果然洋气,淡淡消毒水的味道洋溢在空气里,医护人员白衣白帽,对他的到来熟视无睹。医院里的洋人不少,床上躺的是病人,站着都走的是医生,那个洋人什么样子?他只能找酒桶,到处都查遍了,也没看见影子。这个医院是洋人开办的,刘福喜也不能搞出太过分的动作。
在医院内找了半天,没有结果,还是把那个满嘴黄牙的小子带过来,让他看看谁是酒桶的主人。他只好沿着下山的路回去,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江滩上,有一堆焚烧的东西,露出一堆断骨尚没有完全烧尽。他暗骂晦气,连拖过病人的板车都不敢靠近,远远的绕过他们,找到自行车。
就在这时,江面上划来一艘渔船,渔夫好不容易看见岸边有人,喊道:“先生要鱼吗?才打上来的大鲫鱼,新鲜得很——”
刘福喜正想骂他一通,突然看见,渔船上赫然放着一只酒桶,正被那人当做板凳坐着。
真是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怕船跑了,刘福喜假意儿要买鱼,让船靠过来。跳到船上,凑近一看,木桶上面的外语标牌让刘福喜高兴不已。掏出手枪逼着渔夫:“你他妈的胆子不小,居然敢偷老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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