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饺子,开始出门拜年。一般是一个家族里没出“五服”的兄弟们,凑成一群,先到本族辈分最高的老人家拜年,然后依辈分逐次拜下来。最后也到别姓家族的老人家拜一拜。也有只自家兄弟几个、甚至有独自一个人串家拜年的。这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只是凑成群,显得家族人多势众而已。
族里几家有辈分高的老人的家庭,要早早吃过饺子,把饭桌收拾了,擦干净,摆上糖果、纸烟。炕下的地面也打扫干净。老人端坐炕头,只留下长子在家,招待前来拜年的人群,其余的子弟也要出门给别家长辈拜年。来了拜年的人群,在院子里就高喊,“拜年了!”儿子赶紧迎进门,口里客气着“来了就算了,别磕头了”,身子却闪在一旁。人群打头的某个人说着:“先给俺老爷爷磕”,众人嘻哩呼噜跪倒一片,前面的人是认真跪倒磕头,后面也有略蹲一蹲做做样子的;起来,再说:“再给俺老奶奶磕!”又跪倒一次。炕上的老人们嘴里也客气着,只是身子稳坐不动。拜毕,家中的儿子,给众人散糖果、纸烟,众人也不多停留,扭头又奔别家。老人要掰着手指头记着,哪支的子弟来过了,哪支的子弟还没来。
拜年的人,在街上遇到远房的长辈,也有就地跪倒磕了头,就少跑一家的。也有到了某家,家里只有老太太在家,老汉也出去拜年了,先给老太太磕了头,然后再磕,嘴里说着:“给俺爷爷也磕了,在这放着吧”。那些在家接受拜年的老人,如果家族里还有比自己辈分高的老人,要提前过去,拜了别人,再回家来,上炕等别人拜。
大年初一的整个上午,街上满是拜年的人群。人们忙忙碌碌,比平日里干活并不轻松。即使如此,也会有落下的人家,回家吃过午饭,下午再拾遗补缺。
正月初二,是串亲拜年的日子。结婚不久的小夫妻,要回娘家拜年。没结婚的小伙子们,要结伙给出嫁多年的姑姑、姑奶奶们拜年。这些亲戚有不少是外村,一般中午不回来,要在那里吃一顿白卷子、熬肉菜。娘家人丁兴旺的媳妇、婆婆们,这一天虽然忙活,却也格外高兴,这是显示娘家人势力的机会。
这拜年,是家族内、亲戚间、乡邻间相互走动,联络感情的方式之一。平日里,晚辈与长辈有些龃龉,趁机会过去磕个头,一般也就恢复了关系。
文化***开始,先“破四旧”,闹的很凶。旧书旧画都烧了,灶王爷没人贴了。只剩这拜年的风俗,始终没有禁住。声势略小了些,人们还是或明或暗的照样拜年磕头。被批斗下台的支部书记,也加入了拜年的行列。有长辈说:“别磕了,人家说现在不兴这个了。”下台支书却认真磕了头说:“他们不兴了,咱们兴。”话虽如此,他当支书多年,却从没有给哪个拜过年。
村里人拜年,年年如此,已然麻木,多是被动应酬而已。只有准备盖房、娶亲等需要乡邻助工帮忙的人家,要格外重视这个联络感情的机会。更有外出几年的游子,回乡过年,当面对衰老的生身父母,双膝触地的瞬间,那眼里由不得要泛出泪花。
日期:2019-11-14 09:05:39
洗澡
村子里没有专用的洗澡设施。生活用水都是从砖井里打了,挑回家,很费力气,因此,人们用水大都十分节俭。那时的洗澡,远不能与今天相比。只有到了那村外的小河、水坑方可尽兴一洗。
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村南的小白河里还有流水。到了夏季,每天中午、傍晚,下工的男人,放学的男孩子们,都脱光了,扑到河水里洗个痛快。河水最深的地方不过齐腰,浅处没膝。河底淤满了细砂,脚底踩上去,极是柔软。人们或站或蹲或躺在水里,那清凉的河水静静流过,轻柔的冲击着人们皮肤,那种滋味简直无与伦比。人们入了水就不想再出来。每到星期天,男孩子们会整天泡在水里,或“狗刨”、或仰洑、或扎猛子、或打水仗、或摸小鱼小虾。夏天的小河里才是男孩子们真正的天堂。水湿的身子,被烈日晒过,浑身黝黑,用指甲一划一道白印。大姑娘小媳妇们下河洗澡,要成帮结伙,等到了晚上,找僻静的河段,悄悄脱衣下水。可一入水,也就“疯了”,撩水嬉闹,叽叽呱呱,声音传出多远。
后来小河干涸了。
村口有两个大坑,一场暴雨过后,雨水卷着宅院里、大街上的垃圾草末,都汇集到这大坑里。稍稍沉淀后,这水还是要比河水浑浊许多。出于无奈,男人们也只有到这坑里洗澡。孩子们却不管那水脏或不脏,只要有机会,就泡在坑水里,照样玩耍尽兴。
女人们却再也享受不到在天然环境洗澡的畅快了。
当地离大河流甚远,没有游泳这个概念。下小河游泳即称洗澡。多是游泳兼了洗澡。男孩子们把戏水也叫洗澡,却在戏水中不知不觉就学会了游泳。在小河里、水坑里洗澡,人们都不带毛巾,洗完上岸,晾一晾,身子被风吹的略干,就穿上唯一的大裤衩。孩子们上岸后要跑两圈,这样干的快些,称之为“跑干”。河边、坑沿大都是黄泥地,出水后脚上会沾了泥。穿了裤衩之后,再拎起布鞋,先磕一磕,倒掉鞋里的泥土。找略平缓的水边,一只脚登在岸上,另一只脚伸在水里,来回摆两摆,涮掉脚上的淤泥,出水略甩一甩,穿上一只鞋;然后换一只脚再洗。这金鸡独立的洗脚方式是年轻人的专利,上年纪的人就要蹲下洗了。
大坑只有暴雨之后,才有积水。因此不少的时候,人们只有在家里洗澡,这就不方便多了。年轻的夫妻,孩子尚小,还略好一些,晚上舀半盆水,在院子里脱了衣服,蹬在几块砖上,先从头、脸开始,逐次往下洗。脊背要用粗布手巾勒过,到最后洗完了脚,端起半盆浑水,从胸口处猛的倒了下去,“哗”的一声,狠劲爽快了一把。
人口多,关系复杂的大家庭,洗澡就更为别扭。多是女人在屋里洗,男人在院里洗。仅有的一两个脸盆,轮流使用。衣服也不能脱光,穿了小裤衩,用手巾沾了水,浑身擦一遍了事。
每逢下雨,男孩子们要脱光了身子,在自家院子里尽情的淋一通,洗一把这天然的淋浴。
夏天过去,天凉了,水也凉了。人们也就极少洗澡了。爱干净的青年男女,隔半月二十天,在大锅里烧些热水洗一次。先舀出少半盆热水,把头发蘸湿了,倒些洗衣粉在手掌,在头上搓了,用盆中水洗过头遍。倒掉脏水,换半盆新热水,再把头发漂洗一遍。之后,用漂洗头发的剩水,略擦一擦身子,再用来洗脚。
那不讲究的人家,早把洗澡不当回事了。个别邋遢之极的人家,秋、冬、春三季过去,一次澡不洗,也是有的。
日期:2019-11-15 09:11:01
进城 (上)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公社所在地通了去县城的柏油路。村里的自行车也逐渐多了些,人们进县城也就多了起来。一些小青年,兴起在过年之前去县城洗澡的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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