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种黍子的越来越少,只得改用高梁瓤子(去了粒的高粱穗)刨笤帚。这种笤帚苗粗、硬,用来扫地可以。扫炕不如黍子苗的笤帚扫的干净。再后来,也有用树棕、化纤丝等制做笤帚,但都不及黍子苗的笤帚好用。
新笤帚先用来扫地。磨损的小了,洗干净,再用来扫炕、扫案板。再磨秃了,用来刷尿盆、刷猪食槽。最后,填进灶火膛做了柴烧。一把笤帚要三年五载才能走完上述历程。
笤帚还有一用处,用笤帚把——此地人称笤帚疙瘩,打人。用笤帚疙瘩打人有讲究,一般是父母用来打孩子,丈夫用来打妻子,或妻子用来打丈夫。跟外人打架,没有用这“武器”的。在这里笤帚疙瘩是一种权杖,使用它是在行使一种权力,跟丨警丨察使用警棍道理相似,使用它的前提,应该是对方不还手。夫妻之间使用笤帚疙瘩,也是自以为是领导者的一方使用。即使对方不服气,也会夺过笤帚疙瘩反打对方,很少有另拿别的“武器”与其对打的。夺笤帚疙瘩有“造反”的意味。
有一汉子,在家经常受老婆的气。每逢刨笤帚,他要悄悄的嘱咐匠人,把笤帚把捆扎的松一些。匠人却也会意。
串街小贩 (4)
“锔盆儿嘞~锔碗儿嘞~锔大缸~~~”。街上偶尔会响起这嘹亮的吆喝声。
听到吆喝,主妇们找出打破了的饭碗、裂了纹的面盆瓦罐,拎出去,叫盆锔的匠人看过,讲好价钱。一般按锔子收钱,锔盆、锔罐等陶器是二分钱一个锔子。锔碗的活不好做,是五分钱一个锔子。锔缸的锔子一角一个。匠人的摊子前,不一会儿就摆满了破盆、破罐。
这个锔盆匠人已经上了些年纪,坐一马扎,腿上搭一块兰布,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一双粗糙的大手,极其灵巧地摆弄着小锤子、小钻子。
锔盆、锔碗要先制作“锔子”。这锔子与现在钉书器用的钉书针相仿,只是钉脚要短许多,钉面要锤成当中薄、两头厚的柳叶型平面。用谷粒粗细的铁丝制作。一个裹了厚铁皮的木棒子,上有小孔。用钳子把铁丝头折出个钉脚来,插入棒子上的小孔,用小锤头轻敲外面的铁丝,使之成为那个长一厘米多的柳叶形的平面。留够长度,剪断铁丝,另一头再用钳子折出一个钉脚,这个锔子就做成了。这个尺寸是锔碗的锔子,锔盆的锔子略大一些,锔缸的锔子要更大。锔子越大,使用的铁丝也要越粗。
接下来就是钻孔,要在裂缝的两边对称地钻。用一简易的弓子,拉动钻子,“噌噌噌,”不用几下,孔就钻好了。钻头的粗细要与锔子钉脚的粗细相匹配。那时的面盆、瓦罐多是上了釉面的陶器,容易钻,用普通钻头,其实就是一截磨尖了的钢丝。碗都是磁碗,据说要用金刚钻头,没有金刚钻不能揽瓷器活。不过,外行人不仔细看,看不出金刚钻头与普通钻头有什么区别。在碗上钻孔要费时一些,还要边钻边点些水以冷却钻头。先钻好一个孔,把锔子的一个钉脚按进去,让锔子与裂缝成垂直角度,轻敲两下。紧挨锔子的另一个钉脚,再钻一孔。孔距要比锔子长度略微大一些,以便锔子能拉紧裂缝。把锔子的另一钉脚也按进去,依样敲打结实。沿裂缝均匀钉上若干这的锔子,之后用白灰和的腻子抹一下,这个盆就算锔好了。腻子干后,这补好的盆、碗滴水不漏。钉了锔子的裂缝也别致,跟做剖腹手术后留下的刀疤很有些相似。
人们来锔盆锔罐的较多,锔碗的较少,来锔缸的更轻易见不到。
大跃进过后几年,这一带停产多年的盆窑陆续开工,成为有盆窑的生产大队(即后来的行政村),很来钱的副业。街上卖盆的逐渐多了起来。也是推一辆鬼头车,车上码着成套的瓦盆。四个瓦盆为一套,这一套也不过一块多钱。锔一个瓦盆尚要花一两角钱,哪个还会花钱锔盆?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就已经少见锔盆锔碗的匠人过来了。
卖盆的不吆喝,随手扯起一个瓦盆,用木锤敲击,发出“嗒嗒嗒”的声音,能传出很远。瓦盆烧得火候越大,声音会越洪亮,有的竟发出金属一般的声音。敲击瓦盆,一是招徕顾客,二是展示瓦盆的质量。当年有一笑话,说一小贩,当众敲击瓦盆,嘴里炫耀:听听这响声、听听这响声。话音未落,啪啦一声瓦盆破了,小贩立即改口:看看这茬口。
到后来,扒着锔子的瓦盆瓦罐,还偶尔能见到,多是用来装米面。最后一次见到这物件,是参加工作后在一小镇上班,这已经是一九八零年前后了。
几个年轻人熬夜,临睡,想弄些酒菜充饥。当时小镇竟无一家私人开的饭馆,只有街心一个卖五香花生米的老太太。两个年轻人不辞辛苦,摸黑找来。弄开临街的柴门,柴门不上锁,却吊一铃铛。"叮当"一声铃响,黑了的窗户里传出老太太的问话:"谁呀"?"我们,买花生米的"。屋内电灯亮了,一会儿,屋门打开。进到里屋,只见房顶上垂下一个极亮的大电灯泡。炕上还睡着一个与老太太做伴的姑娘,枕头放在炕沿上,两条大辫子从炕沿一直垂到地上。那地的正中央就摆着一个大大的瓦盆。瓦盆的盆沿上竟扒着两个生了锈的锔子!锔子再往下,定有一条还扒若干锔子的细缝。只是盆中冲鼻的臊味儿,让人再难以细看。老太太掩了怀,提出装了花生米的小布袋。想伸手抓花生米,来人赶忙拦住,"大娘,你只管把称,我们来抓。"老太太顿悟。两人花一块钱称一斤花生米而去。
这个不是笑话的笑话,后来在酒饭间,多次讲给后来的年轻人听。只是现在的小镇上,饭店有上百家了。
日期:2019-11-06 09:29:50
四季美食 (1)
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到整个七十年代,粗粮已经够吃,白面还是稀罕物,肉只是过年那几天解解馋,平日里极少见。蔬菜是自家菜园里长了什么就吃什么。粗粮当家,菜种单调,人们的主要精力却都用在了“吃”上,用了极大的心思,发明出种种花样食物,却也好吃好看,值得一述。只是林林总总,不知从何下笔 ,只有按四季时节的变化为线索,拣最有特色的略记一二。
春天,气候渐暖,贮藏的白菜、萝卜多已吃完,即使还有,也是白菜多丝,萝卜发糠,不能食用。菜园里的西葫芦、豆角、茴香等刚刚下种。饭桌上只有干菜当家,干白菜、干豆角、萝卜干、茄子干等等。偶尔也挖些野菜或买些小葱调剂一下。一般主食还是蒸窝窝头、贴饼子,还有烙饼。
窝窝头跟饼子无太大区别,多以棒子面为原料。不少的人家,在棒子面里掺上水发的干菜,略放一点盐,做成菜窝窝头或菜饼子,既可节约粮食,吃起来还有滋味,省了炒菜。还有一种“渣窝窝”很有特色。用做豆腐的副产品--豆渣为原料,当年卖豆腐的小贩多有兼卖豆渣。买回来豆渣,掺上棒子面,水发干白菜,放盐、葱花、花椒面(把花椒上热锅焙焦,擀成面),为增加面团的黏度,要用开水合面,做成窝窝头或饼子,上锅蒸熟。没吃过这东西的,初吃有一股豆腥味,不甚适口。吃多了,适应了这豆腥味,竟会越吃越上瘾。就着两瓣生蒜,在嘴里能嚼出一股肉味来。一顿饭干吃两、三个渣窝窝头,不用佐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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