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了下来,让他也给我卷了一颗烟,我吸了口烟头皮都麻了,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平日有师父在时,我什么事都能仰仗着他,可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我感觉就像是黑暗中有一只大手,恶狠狠的攥了一把我的心脏,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这时候,马大胆突然站起来,抓起船桨开始调转船头,接着他面容僵硬的向我笑了笑道:“你曲爷九成是选错了方向,这回我来试试……”
我仔细看马大胆的脸,他都成了灰绿色。
其实真正让人崩溃的,绝不是妖魔鬼怪,而是让人绝望的境地。
这种绝望往往是突破恐惧的,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根稻草很快就来到了,马大胆划了约摸半个多小时,可仍旧连岸头的影子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时间里,我们又换了几个方向,但结局都是一样的。
我和马大胆都麻木的坐在船头,一言不发,心中只剩下最后的希望了——天亮。
我算过了,最多再有三五个小时,天际就会有变化。
那时候,哪怕只要有一点光亮,我们俩就准能摸上岸。
可老天爷似乎这点希望都不打算给我们了,有一个东西突然从远方慢慢显出了模糊的雏形。
马大胆推了推我:“曲海,你看那边!”
我听他语气有些不正常,还以为看到了光亮,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马大胆没底气的吐出两个字:“死倒儿!”
我转过头一看,果然看见影影绰绰的江面上,出现了一团白色的影子,当影子逐渐清晰时,我才发现,那果然是一团浮尸。
我当然不明白那浮尸的突然出现意味着什么,我和马大胆面面相觑,有些发蒙。
马大胆解下桅杆顶的煤油灯,向着浮尸的方向伸手照过去。煤油灯在水面照出了一团黄白色的雾气,借着灯光,马大胆似乎看清楚了一些情况,头也没回就对我说:“海子,不是刚刚那死倒儿,这家伙嘴里没亮儿!”
马大胆说没亮儿,应该是说这死倒儿的嘴里没有那方惹事的宝玉。
我让他看清楚点,这要是再出来个死倒儿吓唬人,估计我们俩没等熬到天亮就先疯了。
马大胆最后转过身子,对我道:“看清了,真不是,这回竟然是个男倒儿!”
我听了马大胆的话将信将疑,心说你他娘的别看错,要真是刚刚那死倒儿倒是好事。因为我师父说了,只要死倒儿嘴里没了宝玉,说明水爷这套就算是下完了。
我这么一想,心里既兴奋又有些忐忑,但是老子忐忑什么,估计不说马大胆也能知道。
马大胆看我不信,解释说:“你以为马爷是门外汉,可男俯女仰的道理我还是懂得。”他一把把煤油灯向我递了过来,“不信,你自己去看!”
马大胆所说的男俯女仰,意思是说,男尸死后漂浮在水面上时是面朝下的,而女尸则正好与之相反。
其实这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诡异事情,和什么天地阴阳也毛的关系都没有。
其实原因很简单,由于男女的生理结构不同,女性的骨盆要比男性的更宽,所以下身的重量更大,才导致下身坠在水里,身体就会呈现出仰面朝天的姿势。
我看马大胆坚定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没说谎,但是打心底里盼着是这倒霉蛋儿看错了,心中默默祈祷了几句,我又把煤油灯伸向了死倒儿的方向。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我简直腋毛都炸了起来。
可不仅仅是因为我看见了,那死倒儿是面朝下漂在水面的。
何况死倒儿我见多了,一个死倒儿还吓不到我。
但可怕的是,我竟然恍惚间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模糊白色,虽然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是经验已经给了自己答案——全他妈是死倒儿。
我拽了拽马大胆的袖子:“大胆儿,你……往那边看……”
我语气难听死了,估计马大胆也知道不是好事,向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我就听见他胸膛里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呼噜声,等我回头再看他的时候,这家伙的头发跟儿都立了起来。
我看他的表情也被吓得不轻,恐惧是会传染的,我也觉得腿一时没了知觉,瘫软在那里,想下意识挪个窝儿都没成。
过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我一生中至此经历的最恐怖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整个江面上白花花的一片,放眼望去竟然全是浮尸,浮尸有男有女,全部都像是在水里泡了许久,肤色惨白又有些开裂,身体整个变了形状,并且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刺鼻气味儿。
如果小时候淘气,揭开过蚂蚁窝的人都知道,搅开一层土后,乳白色的蚂蚁蛋就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一层。
如果有过这样的经历,我猜也就不难联想到我眼前的场景。
这死倒儿的密度,简直烦了让人看了一眼就想吐的地步。
“我,操了……这他妈是哪个镇子被水冲了?这也太多了……”马大胆在我身后诧异的说道,“海子,你猜咱俩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我心说我哪知道,不过就算是幻觉也太他妈真实了,那密密麻麻的浮尸简直就是一个挤着一个从一个方向向着另一个方向推了过去。
浮尸撞击着船侧的甲板,像有什么东西顶着船身一样,使这不算大的船身直摇晃。
我心中直说这下子算是完了,因为我很快就想起了刚刚我给马大胆讲的那故事。
八成我们俩现在遇到的,和百十年前,那位刘宝坤老爷子遇到的事是一码子,当年那老爷子说到底也是有道行的,可还是舍弃了一个女儿和自己的性命,方才保住了剩下的一双儿女。
想到这,我脑子里突然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浑身打了个冷颤,接着我转头就看向了马大胆。
马大胆似乎也想到了,我们俩几乎是同时默契的转过了头,两双求生心切的眼神就在那个瞬间交织在了一起,仅仅是那一个瞬间,仿佛世界的运转都缓慢了几百倍。
我和马大胆什么都没说,但是仅仅是那一道眼神,我们俩人的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想起当年刘宝坤老爷子把女儿扔江里的动作,那叫做活人祭,等于说是用一命换几命。
而我和马大胆同时想到的,也是这回事。
现在这船上只有我和马大胆两个人,或许其中一个把另一个丢进水里,剩下的才有活的希望。
我瞄了一眼身材魁梧的马大胆,心说操蛋,这家伙整个儿比我壮出了一圈,老子这下子死定了!
我怔怔的看着马大胆,手中只抓着一只煤油灯,但马大胆真要是敢扑过来,这煤油灯狗屁作用都没有呀!
马大胆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脸色很不好的笑了笑:“曲海……你说……”
这傻逼非把尾音儿拉的死长死长的,就像在故意吊我胃口一样,我咽了口吐沫才听他说出了下一句。
“你说这死倒儿都是从哪里来的?”他竟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听着一愣,他继续道,“该不是他妈大水冲了坟圈子,把谁家祖坟堆都给淹了吧!”
马大胆说完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我听出来这家伙是想幽默一下,缓和一些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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