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上的一缕阳光》
第20节

作者: 一窗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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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在来信中说,按兄嫂和养父母的本意,长兄杨帆在一次组织大学生登山队上西藏时,那位登上珠穆朗玛峰的勇敢者是在返营途中为救一名被
  困难友突然遭遇暴风雪而落崖的;而今难友为感谢那位勇敢者——他竟自愿担负起了照顾有五个月身孕的勇敢者未婚妻并打算组合一个新家庭……
  然兄嫂他们是不太想让林少平这么早就考虑婚事的,先在部队里发展前途,等服完三年兵役回来再说。但是介绍的人说,那个姑娘

  是很好的一个人,好姑娘是不等人的,希望他利用探亲假回来一次。如果双方都看着对方满意,彼此再分开也就放心。
  林少平这个时候在部队团政治部的宣传科里做事。他在特种新兵连摸、爬、滚、打了三个月,然后就来到这里。在部队里,他没想到高中学历
  几乎是最高的学历(他有时候好笑地想,自己比别的高中学历还要高一点,因为他在高三多念了一年——而现今部队大量招大专院校生),更重
  要的,他的美术专长让他找到了用武之地,团领导很赏识他,很快调他来政治部搞宣传,写写画画,兼放幻灯和电影。老实说,林少平与晓月
  等众姐妹自幼是弃儿,养父母均出身于农家平民阶层,能吃苦耐劳;在这个特殊的家庭里,他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热爱劳动;并且在特种部队
  磨砺了又一年半载,眼界开阔了,算是大增长了一番见识……兄嫂的来信给他这种惯性的自由点了一脚刹车。林少平仔细想了三天,他最初想的不是回不回去的问题,而是兄嫂怎么会给
  他来这么一封信的问题。在他看来,一个男人找对象还要别人介绍,这算是一个无能的体现。起码是,他成了介绍人进行类似“人道主义援助
  ”的目标之一,那不是弱者是什么。婚姻不管怎么说也是人生中的一个重大事件,在这个事件中当事人扮演了什么角色,主动还是被动,去争取还是被施舍,决
  定着他的人生有没有成就感。如果今天介绍给他的这位甲姑娘,婚后觉得还不错,那么他会想,如果说当初给我介绍了乙姑娘呢,大概也会不

  错吧?如果介绍了丙姑娘、丁姑娘呢?也许都会不错……人生的沮丧感由此就会产生,因为那种爱情是随机的,不是他所把握和追求
  到的,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值得骄傲和欣慰的。兄嫂给他的来信中,并没有夹带对方的照片,这就不能不让林少平接下来产生另一个想法。一个
  好的姑娘,林少平想,好姑娘应该是什么样子呢?他不知道。这种无知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他的好奇,而好奇往往是对一个人具有驱使的力量
  的。事实上,林少平当兵近两年来也常常感到寂寞和单调,他还是身处业余生活相对宽松的机关宣传科里呢,再下到特务连队更不知道会怎样

  。林少平算了一下自己的年龄,二十岁。二十岁的时候,有人要送给他一个姑娘。这意味着他可以拥有她,同时,也被她拥有。林少平想,也
  许我真的应该回去见一见她,哪怕见了之后拒绝她,那也不失为一种礼貌,那也比人家发出了约请而自己充耳不闻、漠不关心显得要好。——是一条向西的河,一条悖逆众水逆向的河。是去寻找山保姆吗?
  是忘不了她干瘪的躯体吗?
  是千古的相思吗?

  为对山的痴恋悖逆众水了,用孤独的涛声谱写了千古的相思。
  琴声不绝,倾叙了与众不同的艰难。
  是一条叛逆的河呵。我虔敬地致以覆手礼。要求圣水的是叛逆的勇气吗?
  ——如果去看海,去看高原的海,便一定要瞩目你的风姿。

  你无发之头颅俨然。我亦肃然。日月山,你太阳的情人,月亮的小母亲,悠长的歌中却为何
  觅不见缠绵的情意?是内涵的空洞么?!
  为太阳的热情你以美丽的绿发做贡礼,将孤独悲愁的呜咽潜入心底,为月亮的羞涩你袒——露光——艳无瑕之胸——乳,昭示母爱之宽厚。
  你不悔,为一次热情的感召奉献所有,你是高原女性的化身,母性之纤柔被袒——裸——尽其所有。
  我以赤灼的血为你无发之头颅祭上火之泪,伴舞蹈以狂歌,期待着声竭泣血的一瞬。

  随着马头琴声伴随悠扬的草原牧羊歌子,林少平见
  到那位来自倒淌河——青海湖畔的牧羊姑娘是在一个下午。部队给了他一周的探亲假。两个人见面的地点一点儿都不浪漫,是在明情山脚下女方
  的牧医帐篷里;原来那位介绍人就是牧区里的女大夫,她见到林少平在远嫁明情山牧区——晓月姐的陪同下来了,笑着迎出帐篷说:“你等着啊。”
  过了一会儿,林少平见到那个印着红十字的白色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个穿藏服的牧羊少女,手里还扬着一根牧羊鞭呢。如果不是那位女大
  夫一边拉着晓月姐往帐篷外退一边说:“你俩慢慢聊啊。”林少平就以为她是伤了手指还是碰巧进来包扎的普通牧区女子。她怎么连服饰都不
  换一下,林少平想,未免也太不拘小节了吧?他刚想客气地向对方说“坐吧”,那位牧羊姑娘就已经伸手向他示意道:“你坐吧。”也许她觉
  得应尽地主之谊把酒欢迎来自这远方的客人呢!

  于是,在青海湖畔——明情山脚下一座牧医的帐篷里,两个人同时坐成了对面。
  林少平只感觉她身材很高挑,似乎曾在风吹草伏如波、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或向西流经戈壁、荒漠的倒淌河某一片红柳林邂逅相遇过吧?!那是新兵连第一次长途行军至倒淌河——奉命在那一片红柳树林边野营训练打尖,他和炊事班战士去林中拾柴火;不多时,只见有一位策马扬鞭的牧羊藏族少女赶着羊群仿佛一团白云从天际远远飘荡过来,并不时伴随着牧马汉子马头琴音和那牧羊女美妙、婉转而悠长的歌声:

  ——苍穹高飞的雄鹰啊!它飞过了一座座山川、冰谷、高原湖和荒漠……脚下荒原因渴望而皱裂的苍灰色胸脯,起伏的波涛。
  我的红风衣以昭著的痛苦飘荡于苍灰色的天宇了,荡化的荫凉如鹰的翅,掳掠了没有云的天空。从黄昏到黄昏,是重复无数次孤独之后的又一次孤独了,这荒漠、这野草甸,重复多少个世纪了呢?树与草棘向紫外光的家族宣誓,处—地亦被征服。还有这样的野——性之歌吗?为对爱的渴求,以一次燃烧证明青春。一棵草让人想起一座碑的荒原哪,这世上的哪一种风沙可以泯灭你的光辉?绿遍天涯的大草原一次蓬——勃之后,遍地是火……火!请将我烧灼,我将赴入火,属于荒原就属于紫外光的家族。我绵长的血管是航道,有船儿在启动桨橹……

  于是又过了好一会儿,众人循音望去——在那里,却静静地坐着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牧羊女子。她穿着一领颜色鲜——紫缎长袍

  ,系着条绿绸腰带。那袍边、袖口,都压镶嵌着二寸多宽的滚花锦边。她的脸庞是鹅蛋形的,皮肤微黑而细润。一双泉水般纯净的眼眸里,含 蓄着柔和而又略带野——性的光亮。她那红润的嘴唇,好像两片带露的花瓣;微凹的嘴角边,隐约挂着一丝笑意。她有一头乌黑光洁的长发,梳成 了几十条细碎均匀的小发辫;发辫分披两肩,束起来套入背后的辫套中。耳边拖垂着两串长长的耳坠,颈项上围着一圈用彩珠银牌联缀而成项串。身材苗条,神态沉静地望着草原的方向,给人的印象是天真烂漫的;绝了,真又仿如一幅画中美——少——女草原牧羊图……

  想到这里,林少平脸稍微有点红,他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桑金兰玛错。你呢?”林少平没太听懂她的名字,或者是没太听清。他感觉这是她的名字太拗口的缘故,来不及记。但他又不好意思再问,那就真正让人家觉得他对这次见面毫不在意。他说:“我叫林少平。据母亲说老家原是湖南洞庭湖君山,六十年代初大困难时期才搬迁至桂北……”
  “噢,我在内地念高中的时候邻班有一位男同学和你的名字相同,”对方歪了一下头看了林少平一眼,“可是不是你啊?”

  “是么?你念的什么学校?”对方说出了一座学校的名字,那是林少平完全陌生的一座学校。对方还在讲着学校里的事,林少平稍稍有点走神,是的,他不愿回忆高中生活。好在,对方也没有就此话题谈论太多,她在提及哪一年高中毕业的时候,林少平得到了一个讯息,那就是说她至少比自己小五岁。
  林少平知道晓月姐(援疆执教志愿者之一)和那个女大夫并没有走远,她们也许就在帐篷外倾听。林少平一时间没什么话说。他看了对面的她一眼,然后把头
  扭向帐篷外,试验自己能不能马上记住她的面容,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帐篷外的牧马汉子粗犷、嘹亮而悠长的歌号及舞动他手中套马杆子
  飞奔草原的真实景象。他又看了她一眼,把目光转向温热着马奶酒的火炉,那里依然浮现不出她的哪怕半点面容。林少平喝着马奶茶水想,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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