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能不能就放过我这一遭?》
第23节作者:
普普 傅顺霖这一回也是不巧,白日间他本邀了钱迈一起出门,不想对方因要组织阅卷事宜,推了他的邀约。若是钱迈在,恐怕第一时间便能认出来,这两兄弟乃是当日书铺典让四册《困学纪闻》之人。
三人又坐了大半个时辰,直至人群散去,便唤小二来结了账。傅顺霖起身道:“回府衙吧,晚要开始阅卷,我已经同厚斋先生说了,你们帮着批阅墨义一卷,也看看现在的学生是个什么水平。”
郑时修、杨义府两人点头应了,跟着先生回去不提。
再说蓟县县衙之,钱迈与另一名六十余岁的老者坐在桌前,对着手的答卷讨论了半日,随即对一旁的人令道:“卷子已经收齐了,一会你点清楚咱们院里的人,待良山院的都到了,这便开始阅卷罢。”
这一回阅卷同往日不同,乃是良山、清鸣两院并阅,一则可以避免因为个人喜好黜落考卷,二则可以避免阅卷之出现舞弊行贿之事。
钱迈吩咐完,转头对那名老者拱手道:“先生不若回去歇息罢,待过几日卷子阅尽,再来即可。”
他这般恭敬,乃是因为面前之人是良山书院多年的教授,名唤柳伯山。对方得官甚早,原在京国子监任职,后因病辞官,回乡荣养,无论资历辈分、乃至学问见识,在蓟县之都是数一数二的。
钱迈虽然跟他年纪仿佛,可得官足足对方晚了十余年,入国子监求学之时,还曾当过柳伯山的学生,是以他这一声“先生”叫得倒是实打实的师徒关系。
柳伯山摇头道:“我虽了年纪,却也不是不能做事。”说着放下手卷页,与钱迈一齐出了门。
阅卷的房间乃是县衙特意腾出来的,乃是并排的五大间库房,每个房摆了七八张桌子,十几张椅子。此时房的桌已经堆满了答卷,而四十余名阅卷者,则是围在房间外头的院内,开始抽签。
这些阅卷者都是从两个书院的教师抽选出来的,多数都参与了出卷,只有极少数则是像郑时修、杨义府这样,作为出色的学子,被先生带过来批阅没甚难度的墨义一卷。
众人见柳伯山、钱迈二人过来,忙躬身行礼,又让出位子来,让两人先行取签。
签筒共有三个,一个是墨义筒,一个是诗赋筒,最后则是策问筒。阅卷者早按学识、资历等排好了谁阅哪一类卷目。柳伯山与钱迈二人,自然只能去阅策问卷。
柳伯山前两步,随手捻了一只面写了甲三的签子,转头一看,钱迈取的也是甲三,便一笑道:“倒是巧了,走罢,咱们两做搭手。”
两人进了屋,外头的老师们顿时松了口气,有人便道:“也不晓得哪一批考生运气这般好,碰到那两位手。”
他这话一出,余人皆会心一笑,纷纷为那一批将要送进甲三房间的答卷鞠一把同情泪。
却说钱迈跟在柳伯山身后进了屋,两人按着木签的位子坐下,也没甚讲究,便从旁边高高的一摞卷起来的答卷取了一份,开始批阅起来。
今次清鸣书院的策问题乃是有关晋朝缺马之事,先是一段论述,接着便言曰“千里之堤,为田几何,其牧养之地又几何?今天下广矣,常患无马,岂古之善养马而今不善乎?宜有说以对也。”
这题目乍看简单,可若是要答好了,却是极不容易,其不但涉及到对马政的见解,还要将其与数术结合起来。
越是烂的章,批阅起来越快。这题目出得难,倒是便宜了批卷的人,钱迈取了朱砂笔,先写一个“下等”,再写一个“下等”,不到子时把桌厚厚的卷子给看完了。
他批完这一百多份卷子,通共也不过两个得了“下”的,只得摇着头从袖掏出自己的名章,慢慢地在答卷一个一个盖去,一边盖,一边对着旁边的柳伯山道:“先生不如先去歇息,明日再来阅卷。”
柳伯山放下笔,他年纪是真的大了,经不起这般熬夜,便点头,把批阅的名章盖,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他们一走,房其余阅卷的人便热闹起来,大家聚作一处,一人道:“去瞧瞧厚斋先生的阅卷!”
有人去望风,回来道:“走得远了,拆来看罢!”
诸人找了他批了“下”的卷子来,传看一遍,面不由得都露出不忍之态,一人道:“也是遭了罪,这一份若是在我手,应当有……”
另有一人道:“若是我,估计能有下……”
郑时修批阅卷子的速度并不快。
墨义虽然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科,所有答案全靠死记硬背,可正是如此,批改的时候格外地需要仔细与耐心。只要考生答少了一个字,那个字又不是“之乎者也”之类的语助词,该条是错答,要算作“不”。
这一回良山、清鸣两院的墨义题量都很大,郑时修一面批着答卷,一面在心默默做题,计算着若是自己来做,大概会错几题。
良山的卷子一共四十八条墨义,他对了四十二条。
清鸣的卷子一共五十七条墨义,他对了五十二条。
截止到目前,他已经批改了接近三百张答卷,其良山一卷对的最多的答卷不过是三十二条,而清鸣一院则是四十条。
老师给的标准,只要四十八二十,五十七三十,便算是通过。
明明超过通过标准这么多,遥遥领先这一届绝大多数考生,郑时修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错的题目并不冤,许多内容他确实是记岔了或者没有背好。
他在清鸣院已经进学了好几年,重心也早从普通的经义变成了如今的策问。毕竟将来科考之时,墨义只是进门的门槛,真正的排名完全是看章的高低。
可心知道是一码事,真正直面这个结果又是另一码事。
想到明明不是很难的题,自己居然也会错,郑时修很郁闷。
更郁闷的事情还在后头。
杨义府突然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时修,你来一下。”
郑时修狐疑地站起身来,跟着杨义府走到了对方的桌前。
“你帮我看看这两题,到底是算还是不。”杨义府眉头拧得死紧,递了一张答卷给他。
郑时修接过答卷,先入目的是一笔工整得挑不出一丝毛病的馆阁体,笔笔划划都在规矩之内,没有半点出格,整张卷子看起来赏心悦目极了。
“哪两题?”他问道。
然而不待对方回答,郑时修立刻找到了杨义府口所说的问题。
批改平常的答卷,面通常都会有很多的红点或是红叉,以示这一题是有待斟酌或是确定不,唯有这一份,整张卷面干净得可怕,单有两个小小的红点缀在两行字前。
郑时修仔细将考生的答案看了一遍,顿时也皱起了眉。
无怪杨义府拿不定主意,这考生在答题的时候,并没有用最普遍的通注,而是选了一个坊间罕见的版本注释。经书注释本版本极多,考的这两题答案所在的那一本经书,恰巧朝廷没有指定。
出现这种情况,要是按照标准答案批不,却是有些说不过去,可若是批,又与阅卷要求不一致。
郑时修也觉得棘手,他随口问道:“这人一共了几题?”
他话刚说出口,立刻见到杨义府脸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郑时修心浮起一个不愿相信的念头,一时声音都变了调,干涩地问道:“全?”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