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圣经,华夏民族的秘史——无渡河经》
第31节

作者: 公孙无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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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河务之事步入正轨日渐起色,谢安泰开始回头专注于协调粮草物料,筹款捐纳银两,修筑房台工事,以及播种高粱植米。孙稀泥的“和稀泥”脾气拖拖沓沓的不作为态度,最终把谢安泰给惹毛火了。三十六个本族村庄,用了一年的工夫和时间,他带领孙氏一族五百人的建台队伍,左打一枪右射一炮,挨到最后连一半的工程任务也没有达标完工。而每到发粮之时,就带头喧夺抢闹,没谁比他再积极踊跃的了。谢安泰把孙稀泥叫到工地上,当着孙氏族人的面儿狠狠的训斥了一顿,骂的他羞赧自惭恸哭流涕。谢安泰亲自统率孙氏汉子,整治队伍,赏罚分明,严惩偷懒怠工之人。仅用了四月时间便筑成了剩余的村圩土岗,又用了一年的时间完成了所有村庄的防水房台。与此同时,推广种植高粱的工作也在济西乡的田野地头有条不紊的开展运营起来。最初的时候饥肠辘辘的人们根本无心顾及赈米和粮种的区别应用,为了止饿,很多人向祠堂索取了一定数额的粮种后,便生火点炊做了一锅煮得稀烂烫舌的米粥。谢安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春播点籽的高粱种子已经快发放的尽了,留存的粮种箍成半麻袋背扛在他的后腰膀上,肩头搭着的是一只土灰色枣木柄滑溜溜的锄头。长工们抬着一台下种耪地的木耧在尘土飞扬的白沙小路间驰骋前进。谢安泰先把自家地间的土坷拉一寸一寸的翻抓了一遍,拾弄出去的拾弄出去碾碎成泥的碾碎成泥,然后耧车备好粮种倒上,前拉后推卷土掀泥犁出了一道道的垄沟。一叶叶的人脚印把翻弄出来的黄泥土又平整的碾压回去,将粮种填埋在不深不浅的土层之中。秋季复至汛期抢收,乡上那赤艳艳红灿灿的高粱地好像是拂晓时分东方苍穹上那抹渗了血色煊燦多彩的灼灼曦阳。收获的家庭首次尝到了土地结果的甜头;而无收的农户于羡慕中更是增添了一份灰白的自责。第二年的春天,排队到祠堂领种的族人纷沓而至络绎不绝,每家每户的田盘上又开始喧杂热闹起来,生泛出缕缕活力的烟火气息。谢安泰整日窝守在田间地头,手把手的指导百姓耕作耘活,解决族人逢坎遭难的各式农种问题,甚至领着大伙提锄背锨的将盐渍化严重的白碱地改良换土,播种上高粱米粒。几年不到济西乡已然成为一片光芒夺目摇曳如火的红海;在黄河两岸展现出了别具一格的风姿迥异的诱惑力。超强的适应能力使高粱在众多作物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河涝沙碱地区的主要米粮产出。适者生存,恶劣的环境下维持生命的延续才是王道。小麦谷子的种植区迅速收缩到滩外内陆的高处地域,而高粱则广泛的在沙土贫瘠的田畦落地扎根,忍受着盐碱的侵蚀和洪涝的漫淹,不屈不息的继续结长出饱满殷实的穗粒。时时笼罩着饥饿阴霾的济西乡业已涤荡尽弥漫了五载饥荒的上空乌云,从枯败颓废的黑暗状态中走迈出来,户户有粮、温饱富余的日子又重回旧轨,渐渐恢复了往昔欣欣向荣的局面。民埝的筑成、房台的完工使黄患对村舍聚落的破坏及农耕生活的影响渐趋衰弱,族人傍河而居适应了滩泽环境,乡上的人丁数量滋生繁育重新呈现出枝繁叶茂的可喜景象…

  日期:2019-01-13 19:36:53
  伏汛篇
  第七章  朱豆腐传
  朱豆腐最早的名号叫朱和尚。他自幼在兖州府的兴隆寺出家,专做敲木鱼的管事。昼夜二十四小时,白念菩萨晚诵佛,昂扬顿挫不停歇。吃饭,左手木鱼敲,右手举筷飞箸夹饭菜;方便儿,左手木鱼敲,右手松腰宽带抹屁股。他是头儿,在寺里待得时间长了资历也深,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和尚;下面还跟着十来个随师学艺唯命是从的小和尚。师住禅院东,徒住禅院西。哪回儿敲木鱼,他落三梆子,小和尚们跟着师父落两梆子,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念几段装模作样的梵词佛语。一念叨起来就没个完儿。他就好这手儿,瞪着木鱼大的眼珠子翘撅着腚锤儿放响屁,挨个儿点划徒弟们的脑门子,扯拉着刺刺的尖嗓子放轰炮:“—念!念不响的老子罚他搬着脑袋瓜子撞钟去!”

  后来,敲着敲着出事了。
  半夜三更,兴隆寺的东厢禅院里神不知鬼不觉的传飘出一阵阵瘆人皮肉吓人失禁的惊响儿:
  “—梆!”
  犹似平地一声雷,晴空一霹雳,无抑惊骇,满念胆怯,心中有鬼的和尚们都睡不下去了。
  “难道佛祖要显灵咧?”各家的和尚都怀着一肚子的鬼胎帐。几个心乱的打坐起身焚香化纸掐香念佛求保平安。

  “—梆梆!”
  “哎呦阿弥陀佛!老张家的那只芦花鸡俺偷着宰了吃咧俺承认,佛祖啊你甭恼气下回咱再吃一定长记性分献给你一半…”
  “怕啥!老李家的那坛百年陈酿还让俺吞了半斤哩!一股子的尿骚味儿,真他妈难喝…”
  “算逑!老王赌输的一百串铜板子还在俺裤腰带里藏掖着哩,老家伙脸皮薄还恋财,输不起,第二天便打发他娘儿们来陪咱呼觉赎债喀,那个骚婆子爽浪…”
  “情非所愿算哪门子爽浪!上个月俺云游化缘,孙家庄的一个婆娘敞开裤裆儿送上门来让俺陪她干一晚。白掉的便宜谁不捡!哪料妈妈的是个贪口货,老女人也是疯了,得了便宜尝到甜头不松手咧,竟然抛夫弃子跟着俺跑到这兖州府的旮旯窝里来咯…”
  “梆梆梆!”
  如果只是朱豆腐敲木鱼闹动静的话儿,兴隆寺多数的和尚还是吵不醒的。有的念了一天的经儿,有的练了一天的武儿,还有的挑了一天的水儿,全累的要死要活。躺仰到炕床上,哼,打鼾炸屁的,哭爹喊娘的,个个比贪吃的肥母猪睡得都死,搧红了脸打肿了腚扭断了脖子拔光了牙齿,也甭想叫醒这些昏货。揍都揍不醒哩!但却邪了门儿。当悠扬的木鱼音儿敲到第三声的时候,只闻那西厢禅院一阵轰响雷鸣,地崩山裂般的势头排山倒海涌来,小和尚们木梆子落得齐齐刷刷,如夜半钟声的清脆嘹亮,涤荡着兖州府的大庙兴隆寺—

  “梆梆梆—梆梆!”
  “梆梆梆—梆梆!”
  第二天,除了朱豆腐和十来个随师学艺唯命是从的小和尚,其他人的眼珠子都红肿肿的,好似那雨后鲜亮的红樱桃。
  第三天,护院的大狼狗疯了。
  第四天,方丈疯了…
  于是朱豆腐被逐出寺院赶出佛门,返乡还俗遣归故里,从此再与佛祖菩萨们无缘无份了。

  朱豆腐当了大半辈子的和尚,吃的是佛家饭,喝的是佛家水,连死了都打算焚尸烧骨后化作一抔子泥土埋葬在兴隆寺千年古柏的树根子里。如今他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惟一还值得其怀念过去的东西是一张光秃秃的脑袋瓜子和一只像他脑袋瓜子一样的光秃秃的木鱼疙瘩。一个害了他半辈子,另一个害得他丢了半辈子。
  颠沛流离,辗转三城八乡,回到了老家泗水县宋家庄。老父老母早已病故过世,只留下孤零零的一个宅第院子,没门没墙,只一间烂屋,一碎茶几,一方破炕和一院子“吃人”的野草荒原。宋家庄的朱氏族长来了,带了几个本村的族人,帮他拾掇利索了房堂,修缮完毕了坯墙,割光割净了一院子的枯草败叶。还用黄胶泥垒砌了生火的炉灶,做了几顿填腹饱胃的囫囵饭。送来几揲子顶饿的高粱煎饼和左邻右舍前街后巷拼凑的半袋子粮食。朱氏族长不慌不忙,不紧不慢,语气和缓平静的说道:

  “和尚哩,这些都是村上的心意。往后有啥子难处,你尽管开口。”
  抽了半荷包烟叶子,顿了一顿,怡然自得的闲舒出一腔浓雾,扑一扑撒到衫上的烟屑儿,半晌沉寂,方才开口。
  “你爹留下的那三亩薄地已经归公让族人们分咧。这泗水泛滥的厉害吔,捻子长毛又闹得贼凶。宋家庄朱氏的田盘子实在吃紧,各家各户的日子都不好过哪…”
  朱豆腐一听即明。他一甩手打断了族长的话中话,不假思索的说:
  “老先生哩,粮食俺不会白吃白拿,都是大伙子辛辛苦苦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嘛!这份好意俺心领了,有了粮,俺挨家挨户的还;地儿俺也不要咧,啃大家馍馍不能抢兄弟们的小麦,有东家租给我几亩来种,有一方落脚之地活命过日子,咱心满意足就够够的嘞!”
  “哎呦兄弟哇,你是帮了俺大忙哟!”族长听此一言,老脸立马豁然开朗,俯首连作三揖,拱身而语:“天底下还是做和尚的最善良!”
  朱豆腐赶紧躬身还礼,抬手去扶:

  “老先生万万使不得哟!”
  二话不说,扑通一声给朱氏族长昂首跪下,磕头作谢:
  “和尚谢过老先生咧!替俺向族人们道谢咧!出家人不打诳语,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朱氏族长笑容铺面,光彩照人。起身离去,自此再也没有踏进过朱家大门一步。
  半月转过,朱豆腐从左邻右舍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中方才听出了一些端疑奚巧:他家的那三亩薄土沙地,在朱父病逝子嗣无继的情况下被老族长以无人经营为由归公族产强行霸占了去,据为己有;周济他的半袋子粮食也是以强推的方式摊派到母族的每家每户,搜刮下来的油水自己先贪吞了大半。怪不得他刚进庄的那几天,同族的百姓们都凶狠狠的青着狼眼珠子没好气的白瞪他,半晌儿不带和他侃一句闲碎话的。人家心里都窝着一肚气!

  天底下还有比人更厚颜无耻的东西?哼!朱豆腐愣愣痴痴的思忖了半透午儿,这才转回过神来,巴掌啪啪啪啪的拍打着光秃秃的脑门子,破口不骂朱氏族长,却指尖儿戳着大鼻子自个儿骂自个儿:
  “操他妈,我这是把刀把子递到人家手心子里,捅了自己还替狗日的说好话!”
  之后“操他妈”成了朱豆腐最顺嘴最上口的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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