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01-03 15:59:24
　　第二十三章 蒜泥通香油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星迴也会云上界的华族们才会的穿越大法？她可从来没有在宴席上见过这样的人物啊！还有那些女鸟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看着能化形能说话根本不是云中界本地产的梦魇啊！根本就是云上界的鬼车女鸟好吗！她们是怎么来到云中界的？！还在云中界犯忌讳杀人修炼这是要干啥！
　　鹿玖只觉得脑子里盘桓飞舞着无数问题，每个都十分诡异，每个都无法回答，她有种直觉这些事情和之前郭家的毕方鸟卓文君家的触手怪都是有关联的，可关联到底在哪里她无从知晓，甚至连深思一下的精力都没有了—不知道星迴是不擅长这种法术还是根本没用过太生疏，两个人晃来晃去简直要吐了。

　　当能再度瞧清楚眼前的一切的时候，鹿玖更是一头雾水，眼下的景色如此陌生，又如此苍凉，已经完全超越鹿玖的认知范围了：
　　大片大片的洪水褪去留下的凌乱和水坑，还有肮脏泥泞的土地和泡得连眉目都看不清楚了的尸骸，有人的，有动物的，有过时化骨的，也有正在腐烂的，还有新鲜的零碎的血淋淋的—鹿玖最怕这种画面，一扭头没憋住就吐了出来。才吐完她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她离星迴这么近，虽然这一下没有吐到人家身上，可这个人不是洁癖吗。
　　这么一抬头，鹿玖觉得不对，洁癖怎么半点儿反应也没有？她转头去看身边的星迴，顿时愣住了：
　　星迴整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那种突兀的表情让他看上去格外的脆弱，好像推一把就碎了。

　　鹿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她用不敢置信地眼光看着星迴，可平时观察力颇为敏锐的星迴，竟然没有半分反应。
　　星迴。
　　星迴！
　　果然是星迴。
　　鹿玖捂住心口，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么星迴眼里的寂静和大雪，那种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悲哀，都能解释得顺理成章了。当年那些传闻毕竟是传闻，而作为传闻的主角，和作为鹿玖身边活生生的人，自己的感觉竟然是如此不同。更不要说就算是传闻里，那个时候的重光帝姬也曾经十分为他鸣不平！而现在当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真切地站在眼前的时候，再想起这件事情，这种不平，竟然令人如此心痛！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强逼他去做那种事情！鹿玖握紧双拳，把掌心都抠出印子来。

　　星迴还是那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模样，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不行，不能这样了。”鹿玖抬头望着星迴的脸，“对不住了，但是，我不这么做不行。”
　　鹿玖伸出手紧紧搂住了星迴的腰，趁着法云晓雾还没有消散，她念着静夜宵的名字，念着她曾经为之心痛的字号，低柔地念着：“…冬君，我带你回家。”
　　静夜宵这会儿正在吃夜宵，糯米的团子配茶，炸得金黄的野菜饺子配汤，烤得入味的鱼干配酒，夜九思被锅儿碗儿伺候着吃得更欢的时候，一扭头看见鹿玖和星迴摞在一起出现，吓得筷子里的鱼干都掉在了地上。
　　“遇见了女鸟群，实在是太晦气了。”鹿玖故意皱紧眉头摆了摆手。
　　“女鸟？梦魇吗？”夜九思惊讶地问。
　　“哎，斗儿给我盛一碗茶，我换个衣服和你慢慢说。”鹿玖甩掉了外袍。星迴此刻也回过神来，没有多说什么，独自走进了厨房。鹿玖对夜九思打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穿着中衣也跟着星迴进去了。
　　星迴靠在他惯常的位置，端着一碗桂花杏仁茶慢悠悠地喝着。这样家常的画面本来是令人心安的，可鹿玖猜到了那一切之后再见这样的画面，却觉得格外刺眼：一个人要经历怎样的挣扎才能放下那一切，换来现在喝着甜茶经营食肆的心安？难怪星迴那时候表情犹豫，难怪静夜宵是他的法器，难怪夜九思那样的人也服气星迴对他推崇。这一次送牛肉的外卖差事倒是让鹿玖看明白了不少事情。

　　此时此刻星迴看上去已经没了半分异状，鹿玖终于明白了夜九思看见自己的时候难免流露出来的万花流落的心痛，那是对最美好的事物最无奈最惨烈的破碎后，无法抑制的心痛。那是英雄迟暮美人白头琉璃广厦瞬间倾塌，那是撕碎的美，是无可转换的悲剧啊！
　　“师叔…”鹿玖张了张口，她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比起星迴，自己这些事情都显得没有那样惨烈了。
　　“对不起。”最终，她也只能为自己的鲁莽道歉，是她听了小六子的劝告留在了蒲松龄家，也是她好奇胡嫂子的事情热心去帮忙跑腿的，归根结底是她想要看看蒲松龄的模样才起了这个念头的。
　　“你不必这样。我，和你的事情，并不相同。”星迴回头看着鹿玖，表情平静而诚然，“你也不必觉得我比你更如何，不同的事情不同的人，你觉得可能有轻有重，但其实论程度心碎都是一样的。”
　　“我…”鹿玖觉得她全身都在发痒，因为除了一个狠狠的拥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什么表情。可星迴偏偏是非常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的！
　　“你也是为了救人才应下胡嫂子的。”星迴端了一锅羊肉上灶，“既然是从善，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不需要顾忌。”

　　“可也是我做事情太欠考虑了。鹿玖张口就认错。
　　星迴转头看了看鹿玖，良久才换了话题问：“你现在好点没有。”
　　是问刚才看见尸山血海的那个呕吐吗？鹿玖摆摆手：“没事了，以前喝毒酒喝得猛了也会这样，习惯就好了。”
　　“毒酒？”星迴抓住这个关键词。
　　“你懂的，宫阙，下毒，日常”鹿玖双手一摊。
　　星迴叹了一口气，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羊肉做完捞出来凉了一下，切了一小盘子配了水汆的酸菜，浇了蒜泥香油，让鹿玖给夜九思端了出去：“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你只管告诉他，让他不要担心了。”

　　鹿玖一出门便差点撞在夜九思身上，这家伙鬼鬼祟祟地听壁脚，半点儿声息也没出，见了自己被抓现行更是毫无愧疚：“你们两个太慢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鹿玖满脸愧疚地讲了一遍：“都是我不知道情况胡闹了。”
　　夜九思叹了一口气：“星星这个人呢我比你知道多一点，他是因为太过内疚所以才把自己自我流放的。要不然他的身份就算是出自本心做了那件事情，留在云上界又如何？难道你家还能有本事弄死他？就因为他这个多思多想的个性，我也很少管闲事，你不知者不怪，下次注意吧。”
　　鹿玖想想她看见的，她听闻的，愧然一笑：“就因为我答应太快他心又软，怕我出事所以才跟我去—说起来就是我的错，我下次不会了。”
　　夜九思挑挑眉毛，突然露出个坏笑来：“我看除了带他回到过去这个不太稳妥以外，别的事情你还是很应该麻烦麻烦他的，不然这个人就这么窝在厨房里不抑郁也要长毛了…”
　　“我怎么觉得你的眉眼出卖了你，你这话根本是别有深意呢？”鹿玖在夜九思炯炯的目光里打了一个寒颤。
　　夜九思翻了一个白眼，拽过来纸笔边说边写：“比起这个，咱们还是来看看你关心的大问题吧。这可不是梦魇女鸟，而是真真正正的女妖女鸟，我的远房亲戚，云上界的特产，这件事情更有意思吧。”
　　鹿玖看着夜九思写下“撞船、蜮、毕方鸟、女鸟”四个词，也跟着琢磨起来。
　　撞船说的是鹿玖自己，她本来应该去往云外界当一个普通人过太平日子，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被追杀还留在了云中界；蜮说的是卓文君的心魔触手怪，那个大章鱼也不应该是普通人因为执念就能弄来的；毕方鸟更离奇了，哪怕郭太后手眼通天那也是人类的通天，她根本不应该认识毕方鸟，更何况还真的抱来了一只；而女鸟则干脆就是云上界的妖孽，根本不是什么心魔，她们到底是怎么离开云上界来到云中界的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放这些过来的？包括我？”鹿玖揉了揉脸。
　　“放这些过来，我只能说这个人手段通天几乎可以和我比肩了。”夜九思理所当然地毫不脸红，“然而如果你撞上静夜宵也是被设计的，或者说你留在云中界是被设计的，那这个人所求不可谓不大。”
　　“可我留在这里有什么好处？或者说能对那个人有什么用处呢？”鹿玖想了想，脸色一白，“我们云上界的人，最多只能出现在云外界生物的梦境里对吧。”
　　“是啊，要不然我们这种神明一样的人物岂不是要把人家云外界给搞乱了。”夜九思边吃羊肉边点头。

　　鹿玖夹起三片羊肉放在骨碟里，一块儿沾了半边蒜泥香油：“如果我们是蒜泥香油，我们只能沾这块云外界的半边，只是梦境。”又拿了一块儿不均匀地沾了蒜泥香油，“这是云中界，我们不能完全控制。”最后拿了一块儿全部沾了蒜泥香油，“这是云上界，我们的天下。”
　　“如果我该走的那条路其实已经通了，但我却因为撞了你们留在了这里，那么那条路还通着吗？”三块羊肉摆在骨碟里，鹿玖看着夜九思：“因为有了蒜泥香油，三块羊肉的味道已经基本相同了。”
　　夜九思也明白了鹿玖的意思：“你是说有人希望通过你，也许加上我和星迴，来完全打通三界吗？或者更严重点说，利用你的事情，其实已经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