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记得我喝过。”叶北凑到小圆跟前，看着她撩起耳畔发丝的手，看着手指缝间那一支香烟。
　　他的眼神好似温热的大手，从桌下裙摆一路往下抚，却从不触及雷区{因为可能404}，直至回到香烟上。
　　——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小圆如此想着，将手中的烟嘴递了过去。
　　“接着说。”

　　叶北狠狠吸了一口，清凉的薄荷味道冲进肺里，往天上吐出一个个圈来。
　　“我想再喝一次，试试能不能忘掉你。”
　　他只觉手掌的痛感渐弱，这姐们算是松了手。
　　“茶先生，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吗？”小圆两眼中有一种异样的喜悦，像是许久没见过这类嘴甜的货色，一时起了意。
　　“叶北。”

　　“我记住了。”
　　小圆招招手，茶室中走出一只素体娃娃，呈上两杯红茶。
　　她熄了烟，像是在叹息，“叶先生，你说，如果我俩能早点认识该多好？”
　　叶北不假思索道。
　　“那可不行。”
　　小圆：“为什么？”
　　叶北给小圆揭开了杯盖，一点点将茶水上的泡沫用盖刮去，“因为以前那个傻小子可照顾不好你。”

　　穷奇趴在叶北肩膀上，看叶北的眼神和见了鬼一样——奴才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有这张嘴还怕泡不到妞？
　　小圆迟疑片刻，细细品着这句话的意思。
　　“你在给我找乐子嘛？你又不了解我，哪里来的照顾。”
　　叶北从容不迫，对答如流。
　　“人们都说有故事不是什么事，就怕故事变成事故。可是我不怕事故呀。”
　　他凑近了，往那女鬼耳旁吹着气。
　　“哪里有天生一对敢说完全了解彼此。”
　　“精神也好，肉身也罢，情情爱爱都只是互相需要。”

　　“就像是现在，你需要乐子，而我需要你。”
　　叶北撑着下巴，手中掂着茶盏，想要使尽牛郎店从业人员的人情世故，好好赚富婆的钱。
　　街头的灯网忽明忽暗，频率好似小圆的心跳，她沉默许久，挺直身板高高昂着头，横眉冷眼地俯视着叶先生。
　　风乱了一阵，她的头发吹得横了起来，喧嚣散去时，整条街的店铺纷纷关门歇业，素体娃娃们也回到了门内，暗中有无数双眼睛窥伺着叶北。

　　对街酒吧的灯牌亮起，粉红色的灯光映着它的名字，中英双语。
　　中文叫：【尘】
　　英文叫：【dust】
　　看起来老板是个文艺人。
　　“去喝一杯？”小圆发出邀请。
　　叶北：“我从来没打算松过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哼……小机灵鬼。”小圆闻言浅笑，带着叶北去了酒吧。
　　吧台前的昏黄灯光透着暧昧不清的味道，身后大街上孤零零的高跟鞋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无人知晓的往事。
　　没了小食摊的雾气点缀，也没了赌场钱币筹码翻滚躁响的热闹。
　　清冷的烟花巷，清冷的男女猫。算是叶北经历过的，最舒适悠闲的一次除灵。
　　小圆终于松开了叶北的手，在叶先生落座那一刻，她给了叶先生倒了一杯青梅酒，将一头秀发扎成清爽的马尾辫，侧刘海颇有些俏皮的感觉，自顾自地跑去吧台内，开始调酒。
　　一身连衣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扭曲，衣料覆上肌肤，变成了灰衬衫和小马甲，牛仔裤紧紧裹住了她的＂qiao　tun＂，显得成熟性感，可是她依然打着赤脚。
　　“甜。”叶北尝着青梅酒，也不知是在夸酒还是夸人。
　　穷奇跳上吧台，好奇地盯着杯口，像是在说“给我也整一个”。
　　小圆打量着猫咪，从吧台下取了个盘子，给它倒上一碗牛奶。
　　叶北：“你当过酒保？”
　　“对，没当多久。十九岁，在一个大城市。”小圆答。
　　“一个人在外打拼的日子……”叶北刚想开口去询她底细，查查故乡——
　　“——别问我想不想家。”小圆打断道：“我连身份证都不想要。”
　　看来，是个外出务工的小妹。
　　酒吧的橱窗里除了调酒用料以外，还有一沓沓杂志，美容美妆服饰一应俱全。
　　“辛苦了，”对方的冷漠态度可浇不熄叶北满腔热情，牛郎得有牛郎的觉悟。
　　“不辛苦。”
　　小圆忙活完了，玻璃杯落桌，猩红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有种邪恶迷幻的感觉。
　　——这是她的特调。

　　“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男人。”
　　叶北打起了精神，心想这阴间心理辅导班终于要开课了，也不枉他做了那么多**。
　　“愿闻其详。”
　　“他瘦瘦的，高高的，没有你那么壮。”
　　“很多人都没我壮，你可以说一些明显的特征。”
　　“他是个摄影师，给人拍婚纱照。”
　　叶北定神，心中考量——没错，眼前之人正是鱼贩大叔所述那一位远嫁华南的姑娘。
　　小圆轻轻晃着杯子，抿了一口，脸上飞速浮起一片红霞，继续说着她的故事。
　　“他请了我一杯。”

　　叶北问：“他对你图谋不轨？”
　　小圆答：“不，我对他图谋不轨。”
　　叶北汗颜，这姐们表达yù wàng的方式也太直接了。
　　“我的酒量不好，一点也不好，但他的酒量很好。”小圆将特调推去叶北那头。
　　“你被他灌醉了？”叶北问。

　　“他见我喝了一口就开始喘，帮我把剩下的喝完了。”小圆敲了敲桌，眼神中透着微妙的情愫，好似在考验新男友。
　　叶北二话不说，将特调一饮而尽。
　　那一刻，奇特的味觉体验冲击着味蕾，如果说情绪能化作味道，猩红酒液触及舌尖时是愉悦与ròu yù的甜，可越往深处，这份甜味就渐渐化作了不甘的酸涩，直至舌根变成透人心脾的苦，最后落进肚里，从喉咙口透出一股刻骨的腥。
　　见叶北干净利落地喝完了酒，小圆忧郁的神情带上几分欣赏的喜悦，接着说故事。
　　“他说，他看上了我的身段，要我当他的模特。按照出片量算，一个月我能拿到八千多的薪水。”

　　叶北：“这是好事呀。”
　　小圆一指比着唇，示意叶北噤声，显然她不喜欢被人打断。
　　“我记得，我第一次去他的工作室之前，在出租屋的小衣柜前翻了好一阵。”小圆捂着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难为情的事。
　　“在一个不足八平米的‘棺材房’里，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坐在床上，用着邻居家借来的护肤品，想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看。”
　　小圆笑出了声，声音中透着点点嘲弄和冀望。
　　“那模样像极了灰姑娘。”
　　“我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自己，从家里带出来最好的一件衣服是一条臃肿的黑棉袄，连一双合适的鞋都拿不出来，最后，我穿着酒吧的工作服，敲开了他的门。可是这些打扮，在他心中都算不及格，他给我重新上了妆，扔来一条婚纱。”
　　日期：2019-05-15 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