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太子驷将来是要做国君的，我们不好意思在他的脸上刺字，于是，就把他几位老师的脸上都刺了字，其中一位老师还被割掉了鼻子，导致他迄今为止八年时间都没敢出门。我们这么做，就是为了强调“法”的严肃性。
　　阵：听说你们秦国的法律非常严苛，是真的吗？

　　日期：2018-10-05 08:42:05
　　《历史的侧面》（228）
　　鞅：是真的。我们主张轻罪重罚，重罪往死了罚！轻一点的罪责可以通过罚款、劳动教养来改造，重一点的直接流放边疆、戍守要塞。除此之外，我们还发明了许多肉刑，比如：打屁股、剃头发、刺脸字、凿脑门、抽肋、镬烹、宫刑、砍脚、割鼻子…
　　阵：这也太残酷了吧？
　　鞅：残酷是残酷了点儿，但这也没办法啊。我们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为了保证法令、法规能够真正彻底的执行，真正的贯彻到底。因为没有严酷的刑罚跟在后边，人家根本不把你当回事儿，根本就镇不住这些高官和顽民。你的法令、政策就形同废纸，根本无法贯彻！
　　阵：但是，也不能这么残酷吧？

　　鞅：呃…这个，你可能不知道，秦国这个地方，位置偏僻，戎狄之风盛行，人民素质普遍低下，要想在这样的地区推行变法，必须狠抓落实才行。比如，我们要求旅馆在收留住宿人员时，必须出示身份证，否则一律不准留宿。关于这一条，我们执行的就特别到位，即使是在边远的山区，当地的旅馆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们不敢懈怠，不是因为他们品德高尚，或者觉悟高，而是我们惩罚力度到位。他们违规了，我们就罚他，罚他个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看他还敢不敢？再比如，有人在马路上乱倒垃圾，我们就砍断他的左手，包他一辈子都不敢再犯，如果再犯，就砍他的右手，两只手都没了，看他还敢不敢再犯，他就是想犯也犯不了了？哈哈！所以，你看我们的咸阳的街道，是不是特别的清洁？

　　阵：呃（汗！）…
　　日期：2018-10-05 10:16:44
　　《历史的侧面》（229）
　　鞅：其实，我们轻罪重罚还有积极意义，因为对于小偷小摸这样的轻罪，我们判得很重，这就迫使老百姓连轻罪都不敢犯，重罪就更不用提了，这也就等同于保护了所有人。你知道，慈母往往教出败儿，严父往往造就英雄。从长远上看，慈母没有“爱”孩子，而是在害孩子，严父没有“害”孩子，而是在爱孩子。同样的道理，严刑峻法能够回归于道德，道德放纵反而酿成残暴。我们法家向来瞧不起那些满口假仁假义的儒家，以及虚无缥缈、玄乎其玄的道家。远古的时候，人们把道德放在首位，那是因为古代的生产力不发达，剩余产品很少，你就是想多贪多占，也占不着。而现在物资丰富了，人们贪婪的本性也就显露出来了。现在的人看起来唯利是图、阴险诡诈，只不过是他们释放出原始本性而已，并不是什么人心不古。人心从来就没有“古”过，古今都一样，古代人只不过是碍于客观环境没有显露出来罢了，并不像儒家说的那样，都是圣人。所以说，从长远看，我们主张轻罪重罚，重罪往死了罚，这是有理论依据的。我们的赏罚都很重，从来不姑息养奸，最终要达到“以刑去刑”的目。

　　阵：果然厉害！不愧是法家！可是，你说了这么多法家的优点，难道它就一点缺陷都没有吗？
　　鞅：缺陷当然有了，没有永恒的真理，也没有完美的制度，我们法家也一样。和儒家类似，我们法家属于半个“贤人政治”，在它治理下的社会类型，也属于“人治社会”。法家政策的推行必须依靠贤明的君主来领导才行。否则的话，一旦遇到混蛋君主(比如“秦二世”之类的—记者注)，那就歇菜了！他会滥用我们的法令制度，滥赏滥罚。而且，权力越大，它所造成的祸乱越大，如果法都乱了，一切就都乱了套。所以，我们法家思想还不能完全取代人的因素。

　　日期：2018-10-05 12:59:17
　　《历史的侧面》（230）
　　阵：这样说来，如果秦国将来覆灭了，不是你们法家的错误，而是君主不称职，是这个意思吗？
　　鞅：可以这么说吧，我们法家是为贤明的君主准备的，不是为昏庸的君主准备的。郡县制对最高领导人的要求很高，不管是在智商上、还是在情商上，都要求君主能够达到圣人的地步。如果有一天，让一个愚蠢的君主来操纵郡县制帝国，那无异于让一个疯子来操控核武器，会引起极大的祸乱。因为郡县制这种体制本身有一个特点，就是—可以调动起全国的资源来集中力量办大事，威力极大。但是，这种大事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一旦碰上某个混蛋君主操作不当，集中全国的力量办一件坏事，那可就完蛋了，没准会造成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果不其然啊！—记者注），这些事情我现在想都不敢想啊！

　　阵：说的太对了！武器的威力再强大，也要看掌握在谁手里。嗯…我听说，和你同时代的另一位法家代表人物申不害，正在韩国推行变法，你对他的改革措施持什么样的态度？
　　鞅：这个嘛…我不太好发表意见。
　　阵：他比起您来，怎么样？
　　鞅：他做的很努力，不过，他的运气没我好，差太多。
　　阵：怎么差了？

　　日期：2018-10-05 14:04:45
　　《历史的侧面》（231）
　　鞅：你也知道，秦国这个地方，地处偏僻，封建制度不如中原地区流行，有势力、有封邑的大家族比较少，势力也比较小，当年我选择秦国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而且，秦国的民风自古彪悍，直到战国时期也没产生什么像样的文化。秦国的文化不过是敲着瓦罐儿加吼唱，估计就是后世秦腔的鼻祖。不过，没文化，也就意味着没有软化，大体保持了游牧民族的尚武精神，这一点正好可以用来训练成生产工具和杀人机器。

　　另外，无论是之前的“春秋五霸”，还是现在的“战国七雄”，秦国的历史都是大国里其中最短的一个，也是文明最晚进的一个。你看山东（崤山以东）那些诸侯国，齐有韶乐、楚有辞章、鲁有周礼、吴有吴刀，都比较有文化，出过很多历史文化名人。比如孔、孟、老、庄、屈、墨…可是，你再看看我们秦国，历史上出名的历史文化名人，一个都没有，都是一些大老粗。可是，对于一种崭新的制度来说，没文化未必是一件坏事儿。正因为没有文化，我们才没有那么多历史的羁绊；正因为没有势力庞大的大家族，所以我们废封建、置郡县的措施才能够更好推行。所有这一切，反倒有利于新制度的生根、发芽，乃至后来居上（这一点有些类似于后来的美国—阵疯注）。可是山东那些老牌诸侯国就不一样了，他们文化底蕴深厚，封建制度太发达，大家族势力强大，历史包袱太多，反而不利于新制度的生长繁衍。比如那个韩国，韩国地处中原地区的核心地带，封建制度根深蒂固，当地的大家族根基深、年头长、势力大，还占着不少政府的席位，申不害斗不过他们。所以，他的改革就受到了很大的阻力。而且，申不害单纯地强调“术”，而忽视了我们法家另外两个方面—“法”和“势”，这就造成了他的诸多改革措施顾此失彼。

　　阵：什么是“术”呢？
　　日期：2018-10-05 19:57:25
　　《历史的侧面》（232）
　　鞅：所谓“术”，就是“权术”，或称“权谋之术”，也可以理解为“政治手腕”。其实我们法家之所以被称为“法家”，不仅仅是因为有“法”。实际上在法家内部也分为三个流派—“势派”、“术派”、“法派”。
　　势派的代表人物是“慎到”，他们讲究加强君主的权势，因为没有权势，什么事也干不了，也干不成。关于这一点我是非常同意的，因为权势和君主的关系，就好比飞龙和云雾，飞龙有了云雾才能飞高；如果云雾散去，飞龙就成了地面上的蚯蚓，甚至连蚯蚓都不如。这就如同龙游浅水遭虾戏一样，没什么前途。

　　阵：那么“术派”呢？
　　鞅：“术派”的代表人物就是申不害，在他们这派看来，“术”是君主专有之物，是君主驾驭群臣的方法和手段。你也知道，我们法家改革，就是要打破原有封建大家族把持政府的旧制度，废封建、置郡县，选拔“非世袭的职业官僚”来代替封建贵族来担任政府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