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起笑道：“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呆了这么久，还不腻歪？”
　　纪灵说：“我觉得这里挺好，只不过怕要过年才有时间过来了。老铁，我在一念书，你也要去省城读专，以后很难见面了。”
　　张云起笑了笑。
　　那一刻，他挺想告诉她，“我应该也会去一。”
　　不过他忍住了。
　　很多事儿没必要急不可耐，水到渠成才是最好的，而且现在自己也没有和张晓楠谈，不一定去市一，他说道：“想那么多干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我们现在还坐在这里，看日出云海，蓝天白云，挺好。”
　　纪灵眯眼看天空，说道：“是挺好，但我心里有个疙瘩，不告诉你我心里不舒服。”
　　“什么？”

　　“我爸在电话里让我对你注意一点。”
　　“你爸让你别跟我玩？”
　　“那倒没有。只是我想知道，你这些天给我补课，是不是为了接近我爸？不要骗我，我很容易相信你的话的。”
　　“想接近你爸是真的，想接近你也是真的。但给你补课，仅仅是因为你是纪灵，所以我想给你补课。”
　　“说的可真好听。”
　　纪灵突然眯眼笑了，她凑到张云起身边，伸手把他的头发抓个乱七八糟，说：“老铁，我们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纪灵扭头走，脚步轻盈地像小鹿。
　　张云起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走在山野里。
　　山野里到处都是稀稀落落的青草地，青草地蒲公英盛开，毛茸茸的小球一个又一个，风吹着它们冲向天空慢慢零落，像刻在张云起心的那一道浅浅的印子，风吹即散，没什么好值得怀念的，但至少在那一瞬间，有一股质朴的情谊在他心底里流淌。
　　那种感觉，许久不曾有了。
　　******
　　第二天，纪灵离开了。

　　她爸爸纪重专程开车接她走的。
　　走之前，纪重特地来张家和张云起聊了聊，最后拿了一个信封递给张云起说：“你举报有功，这2000块钱是政府的奖励。”
　　张云起收下了，他并不清楚这笔奖励是政府的还是纪重的，但也不重要，按劳收费嘛，他说道：“纪叔叔，我还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下忙。”
　　“什么？”
　　张云起道：“你知道我爸坐牢的事情吗？”

　　纪重怔了一下：“略有耳闻。”
　　张云起道：“我爸现在在隔壁贵平县监狱，我想去看看他。”
　　******
　　纪重和纪灵离开云溪村后，张云起的生活变得格外的平静，每天吃饱喝足，看看书喂喂猪，没事儿搞点野味打打牙祭，小日子过得贼鸡儿滋润。
　　8月旬的时候，张晓楠带着两个江川市一的老师来到老张家，她和张妈亲热的拉了几句话，才不经意地说：“大婶，云峰哥在吗？”

　　张妈道：“他呀，在镇给人拉砖，估计得晚才回来。晓楠，你有什么事情吗？要不我让云起跑一趟把他叫回来。”
　　张晓楠的脸红了，说：“大婶，他没回来算了。我今天来是为了云起读书的事儿。这位是我们市一的教导主任罗大海，也是这一届的招生负责人；这位是赵田老师，也是咱们学校的。”
　　这个阵仗有点大，为了挖县状元，教导主任都出场了。张妈有点儿拿捏不住，张晓楠说：“大婶，我知道，云起报考专院校，是想早点工作为家里分担负担，但现在国家的专教育体制弊端频现，工作包分配制度矛盾越来越多，如果看新闻，知道教育部已经在酝酿高等教育体制改革，估计再过几年，专生可能不吃香了，更重要的是，云起是县考状元，这么一颗好苗子，日后是能重点大学的，清华北大都有机会。”

　　张晓楠显然是有备而来，这套说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婶，我也是云溪村人，云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可不会害他。”
　　“大姐，张同学，我这有些招生材料，你们可以先看看。”旁边的罗大海适时候地从包里拿出一叠宣传册，分别递给张妈和张云起，笑呵呵地说：“张同学，我觉得选择努力更重要，去市一，是为自己搏一个更好的未来！”
　　这个罗主任说话很艺术，张云起笑了笑，接过宣传册随意翻了翻，宣传册做的不错，花团锦簇的，他抬头望着罗大海，直接道：“如果我去你们市一，你们学校能开出什么条件？”
　　罗大海直接楞了，他心里只是把张云起当做一个学生看待，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白。过了好一会儿，罗大海才回过神，干咳了一声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江川市一是整个湘南地区最好的高！”
　　张云起发现这个罗大海挺不道的。
　　如果市一不是江川最好的学，他早跑厕所蹲坑拉屎消磨时光去了，那会搁这儿浪费口水呀。

　　本身下属县镇的优质生源一向是各大学眼里的香饽饽，江川市一共8个县，也说只有8个县考状元，而他作为今年封阳县的考头牌，自然是江川市各种学招生办的重点攻克对象，想要被他宠幸的学校排队等着呢，你市一牛逼归牛逼，但不拿点实质性的东西出来，爷也不爱伺候。
　　张云起懒得跟罗大海废话，直接对张晓楠说道：“晓楠姐，你是知道的，咱家拿不出钱供我念高，才让我去读专的，早毕业早分配工作，好替家里分担压力嘛。这要是去念高，后边还得考大学，别的不说学费没法解决。”
　　他这是睁眼说瞎话，如果放在以前，他读高家里还真供不起，但现在那点学费对他家来说不算个事儿，不过能够争取到的利益，没有放过的道理。
　　张晓楠道：“这个情况我了解，云起，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可以提出来，罗主任在这里，一定会尽可能的帮你解决。”
　　“对对，张同学，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先提嘛，学校一定尽可能的帮你解决。”罗大海已经感觉到了张云起对他前面的推诿的不满，说实在的，这个小家伙可一点不像个初毕业生，现实的很，如果不拿点实质性的东西出来，似乎很难拿下他。
　　张云起说道:“前几天市二也门找过我，学校答应免掉一切费用，每月还全额补贴生活费。”
　　胡说八道他张口来，也不怕对方去查，市一和市二可是死对头，两个学校抢生源，怎么可能让你摸着对方的虚实。
　　罗大海喝了一口浓茶，笑呵呵地说：“我承认市二给的条件很优渥，但张同学，你应该也知道市二为什么会给你这么好的待遇，论师资力量和教学环境，市二是没法跟我们一的，今年的湘南省理科状元是我们学校的，张同学，以你在学习的天分，来我们市一，说不定三年后的省状元是你呢，当然，我也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有点特殊，读高有点困难，这样吧，我们学校会给你特殊的政策待遇，如果你来我们学校读书，我们会免去你三年的学杂费。”

　　张云起对罗大海那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话完全免疫，他直接道：“只是免除学杂费的话，我觉得待遇有点差。”
　　罗大海连忙道：“除了免除学杂费，如果每年的期末考试，你能够保持在学校前二十名，学校还将额外提供一笔高额奖学金！”
　　张云起听到这也明白了，这应该是他们的最大权限了，但考前二十名给奖学金的事儿，他完全没想法，江川市一牛人辈出，咱不去趟这趟浑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