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扶苏,秦始皇的大儿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19节

作者: 朽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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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宁边走边心想着,扶苏已出征半月有余,也许已经在回师的路上了罢。正在她嘴角扬起一丝喜悦时,忽然假山后传来一男一女争吵声。

  “皇帝断不会答应,李丞相是他的肱股之臣!”男人哀声说道,静默片晌后,女人冷哼一声,道:
  “李斯如今已然失势,陛下再不会如往日那般倚重于他.”说犹未了,男人截声道:
  “即便如此,皇帝亦会顾及他的颜面,此事断不可行!”
  “那我们便走,离开这喧嚣俗世,找一处没人的地方.”女人似乎有些哽咽了。
  夷宁已是听清了那二人,正是章邯与元蔓,立时心中大惊,正欲转身离去,那章邯却忽的拦在她身前,手中长剑就要拔出,见是夷宁顿时大惊失色,弃剑而拜:
  “卑将死罪!”
  夷宁却也不看他,片晌,面色亦是十分难看的元蔓自假山后走来,夷宁瞥了她一眼,哪里还是那个眉目间有着男子英气的元蔓,此时她眼眶微红,立于春风中,恍若那随风摇摆的花草.
  三个人在这尴尬的气氛中沉默半晌,元蔓挥手让章邯先去,低着头开口问道:
  “夷宁,你心中对我很是鄙夷吧?”

  .
  见她未言语,元蔓苦笑道:
  “即便是这样,若我说,我与章将军是真心相互倾慕,你会不会有一点同情呢?”
  “可是你们不该.”夷宁话未说完,元蔓霍地嘶吼着:
  “我们没有选择!我生在这帝王之家,从出生那刻起便是父亲的政治工具,无法如你这般,去随心而爱.”说着,她已是泪如雨下,片刻后又扬起面颊轻叹:
  “我自幼便羡慕扶苏,羡慕他生为男人,可以去追逐自己想要的,而我便只有,成为那囚笼中的鸟儿.”话音未落,夷宁眼中亦已是滚下泪珠来,她抱着娇躯微颤的元蔓说:
  “姐姐,今日之事我断不会与他人说的.”
  “也不要同扶苏提起.”

  元蔓似哀求的说道,夷宁轻轻点头,拭去眼角泪痕,正欲返回寝殿,这时一名侍婢兴冲冲的边跑向她边喊道:
  “夫人,大军已返回临淄了!”
  夷宁心中如拨云见日般,她不在意世事如何,亦兀理他人悲欢,她只想扶苏在自己身边,她快步跑向大殿,身后元蔓见她匆匆忙忙而去,眼底不由地掠过一抹艳羡,高声对夷宁说了句:
  “当心孩子,慢着点!”
  .
  待夷宁赶至大殿,却只见那军中副将董翳与数名留守临淄的将领,一个个面布愁云的计议着,夷宁心中仿佛破碎了一般,却仍是走近问道:
  “齐王殿下呢?”
  众将面面相觑,终于将那日箕城之事向她道明,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夷宁竟只是长舒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道:
  “扶苏,他一定会回来的!”
  在她心中,自己与扶苏是命定之缘,无论他选择了怎样的信念

  —只要活着,便好。
  而后,她轻抚着隆起的小腹,话语之中褪去纯真,而多了一丝冰冷,道:
  “自今日起,诸公需称我为—王后!”
  日期:2018-06-12 10:54:20

  夷宁冰冷的话语回荡在大殿中,众人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与往日大相径庭的女孩儿,脸上却是恭谨道:
  “诺!”
  随后,那一身血痕与风尘的董翳又宽慰她说:
  “卑职已留下五百骑四方寻找殿下下落,相信不日定会有消息。”夷宁瞥了一眼董翳,沉思片晌令道:
  “甚好,董将军今后便任临淄令,统领临淄城卫戍。”
  “可临淄守备一直由章邯将军负责,况且.”人群中升起阵阵异议,夷宁未待他们说下去,怒目清喝道:
  “况且本宫没有权力干预军中任免,是吗!诸公需明白,本宫是在以齐王殿下的名义,擢升董翳将军!”她顿了顿,思索片刻又道:
  “章将军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如今,就差治国了!”见众人面上皆是升起一抹寒意,夷宁又缓缓说道:
  “齐地重整已数月,军政编制却依旧混乱,需尽早改变这一局面,诸位皆是有功之臣,便将此事协调后呈与本宫!”众人闻言便知各自亦将得到晋升,于是欣然道:
  “诺!”
  夷宁挥了挥手,令众人退下,大殿中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她那抽泣声、呢喃声:
  “扶苏哥哥,我会学着坚强,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归来!”
  .
  数日后咸阳皇宫,已是闹得天翻地覆,没个开交,始皇帝得知扶苏竟下落不明,立时便昏厥过去了,群臣见那进进出出的太医皆是满面愁容,心头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的响.
  傍晚时分,皇帝幽幽醒来,宣李斯与淳于越入内殿。
  只见那睥睨八荒的雄主,此时卧于榻上浑身已似麻木,两腿一如斗败公鸡,口中连声叫着苦,二人走近,跪拜道:
  “请陛下珍重圣体。”皇帝气若游丝般喃喃着:
  “扶苏自小便异常执拗,朕原本不以为意,现而今看来,正所谓剑磨得愈锋利,愈易折断.”说罢,竟嚎啕大哭起来,二人自是好言宽慰,李斯似是想到什么,低声道:
  “臣识得一名叫徐福的方士,曾仙游四海,请陛下.”话说一半,始皇帝眼中立时飘过一丝期望,扬手道:
  “快去唤他,与他足够人马舟车,令他去寻扶苏归来!”李斯领命退去,淳于越已是老泪纵横道:
  “而今齐王未归,齐地亦初行‘自实田’之策,臣身为公子老师,请命前往临淄协理政务.”皇帝见他这番模样,知他不只放不下齐地,更因担忧扶苏,却有些犹豫道:
  “若太傅去,咸阳政事又该如何?”淳于越应道:
  “臣日前设博士馆招纳关东贤士,今已到用时,而胡亥公子虽未及弱冠,却是机敏练达,亦可协助陛下。”
  始皇帝沉思半晌,便传召,封淳于越代理齐国相,淳于越领命退下,匆匆向临淄而去了.
  却说扶苏自那日纵马离去,只觉烈日炎炎,便索性将战甲也脱掉,弃置于荒野,他心智渐失,信马由缰于崇山之间.
  扶苏本是淳厚之人,秉浩然之气立于天地,他亦疾恶如仇,笃信自己可惩恶扬善、庇护万民!
  可日前箕城的血腥场面,粉碎了他心中一切的信念,他看不清,这尘世究竟孰是孰非,又自怨大错皆由他一念而起,悔恨之极顿觉廓然无累.

  而想起当日夷宁曾数次劝阻他征伐殷氏,又深感无颜去面对那纯净如山泉般的爱人,他,恨透了自己!
  他深陷执念的沼泽中,无法挣脱,渐渐地也不想挣脱了.
  就这样悠荡数日,终于,这名曾经雄姿英发的少年将军,竟自己从马背上坠落,滚入荒草丛中,不多时,远处走来一人,见那睡在地上已是一滩烂泥的扶苏,伸脚便去踢他,问道:
  “死了?”
  扶苏也未答话,只是缓缓将双眼睁开,想要起身却是用不上一丝力气,那人见他虽是衣衫破烂,却是眉目英俊,器宇不凡,于是指着不远处的骏马道:

  “箕城来的?”见扶苏仍是不语,便蹲在他身后笑说:
  “我来帮你!”
  片晌后,扶苏双手已被他反绑着,随即又将双脚也系紧,那人阴笑道:
  “现而今世道不同了,你们这些殷氏贵胄,享尽了荣华,也该吃点苦头了!”
  扶苏闻言,竟痴痴的笑着,心底暗忖:

  “我引兵来此,拯救万千奴隶于水深火热中,今日自己反而成了奴隶.可笑,可叹!”
  他也不去挣扎,也不去反抗,他早已放弃了对这俗世的反抗!
  将扶苏卖到山下一座青铜矿上,那人便带钱,骑着扶苏的战马扬长而去。
  而扶苏当晚,便被关在一间阴冷的囚笼中,见周遭蜷缩着不计其数的躯体,亦不知是死是活,扶苏也不去想,倒头便睡去了.
  次日天尚未亮,沉重的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接着便是怒气冲冲的吼叫声:
  “活着的,都出去站好!”扶苏顺从地站起,随众人向外走着,突然被那瘦小的管事推搡道:

  “你、你们十个,留下来把死了的尸体装到马车上,扔掉!”扶苏便随着去抬尸体,见牢中一夜就死了数十个,心想着:
  “这样下去,很快便轮到我了罢!”他又看那些同他一起搬尸体的人,却也并不似皆是殷氏贵族,片刻后明了:
  “这世间永远是穷者浩繁而富者寥寥,当一切都颠倒过来,却不能一个落魄贵族供养十个昔日奴隶罢.于是,多数奴隶现今也还是奴隶,只不过换个人来鞭笞而已!”正在扶苏沉思间,忽然一鞭子抽打在他身上,那管事尖声道:
  “爷看你小子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是不是从不干活,整日不是烂醉如泥,就是见着漂亮姑娘,迈不开腿啊!”而扶苏,却依然面无愠色赔笑说:
  “干活,小子这就去干活!”管事白了一眼,指着那些尸体叱道:
  “你小子是不是想此刻,就同他们一起被丢到荒野去?”
  扶苏连忙摇头,又朝身旁那些面无表情的奴隶讪笑着,随他们一道将一具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装上马车.

  不多时,马车行至一处小山沟,众人又把尸体抛到山沟中,扬长离去,还未走远,天空中倏地传来阵阵嘶鸣,扶苏回头看去
  —只见黑麻麻的鸦群冲向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扑腾着、叨啄着.
  扶苏觉得脊背上阵阵凉意,便快步向那几人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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