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入荒凉:一个将门之子的忏悔录》
第32节作者:
81_冰川 日期:2018-08-10 21:03:00
我仍然觉得奇怪。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象是光为了操心儿女。也许部队上有些什么变化,是不能为我知道,又让他忧心忡忡。
我拣了个空儿,假装去书房找书,顺便问了他这个问题。
父亲从老花镜后面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摘掉眼镜,示意我倒杯水,招呼我坐到书桌前。
这个长谈的架势让我意识到,果然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同我交待。
父亲说,儿子,我很欣慰在你身上的心血没有白费,我已经老了,你还年轻,我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再顶你一把,以后的路,就得靠你自己了。
他指的是我调职的事情,看来他已经协调完毕。
我觉得有些奇怪,原本商量好是一年之后运作此事,这样时间,履历都名正言顺,丝毫不张扬。
父亲老道惯了,最不愿意把事情做过头。他一直认为枪头出头鸟,尤其象我这样的年轻干部,一定要多付出,少得到,多点磨砺,生性平稳踏实了,以后才能顶大用。
所以跟同年龄人比,我虽然不算慢,可跟有点背景和依靠的年轻干部比,我其实算慢的了。
日期:2018-08-10 21:06:45
我姐明了抱怨父亲娶了后娘忘了儿,一味打压这个唯一的儿子。
我父亲对此类言论嗤之以鼻,你这真是妇人之见,年轻轻得意骄狂,能招什么人待见?到时候明的暗的绊子就多了,能走得了多远?所谓慈不掌兵。
他突然改弦更张,行出这么急躁的一招,倒让我一惊。
父亲摆摆手,道,更深层次的原因,我就不能跟你细论了。总之,你下到部队,一定要谦虚,谨慎,少说话,多做事。只要顺利交接,我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我跟余容后汇报这个消息,余容后惊喜莫名,呀,这么说,你很快就要提啦?
我说,嘘,不要胡说,一切都是未知数。我虽然这么说,其实语气里透着志得意满。
而我所不知道的是,当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便是转折的来临。急管哀弦之后,风雨隐隐将至。
日期:2018-08-11 22:32:15
任职命令下来了,是一个僻远闭塞的县城,一个几乎要被闲置撤并的单位,去这样一个单位,几乎等同于充军发配,即便提个半级,也得不偿失。
我隐约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可还没等我想明白,我姐比我先炸了,冲着父亲就是一通发作。
天底下还有你这样当爹的吗?你不同意他俩的事,你就明着说,干嘛使这些阴招,把他打发到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就能绝了他的念想?
也许可能,可是你不想想,这等于毁了他的前程啊。以前你不管他冷落他也就算了,这个节骨眼上你把他往火坑里推,你是老年痴呆了还是心脑血管提前发作了?
我拼命地拦我姐,可是拦不住。父亲坐在书案后面,头发斑白,好似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我只好拿出比姐更高的嗓门吼她:姐,你别乱嚷嚷行不行,事情还没弄明白,你乱嚷啥呀?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回头又该自己后悔睡不着觉了。
父亲苦涩又欣慰,你瞧瞧,你这个当姐的还不如弟弟明白,都是我把你给宠坏了。
日期:2018-08-11 22:54:28
我的担忧没错,父亲确实碰到了有生以来最要命的坎,他自己已经觉察到,并且作了一系列的应对。
希望能够平稳渡过危机,并且抢在情势恶化之前,把我安置了,只是没想到变化会来得会那么快,他等于一手把我送进了烂泥坑。
父亲常说,平头百姓一定要老老实实埋头苦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要贪心。
可是他一路晋升到现在,上头怎么也有几个赏识他的人。他过去任主官时候,有个老领导很栽培他。他这次受牵连,正因于此。
当时经营成风,老领导为了单位福利发展,开始从各个方面涉足,后来禁止,就作罢了。
老领导面临进步的关键时刻,有人又拿那时候的事儿说事,拨弄来拨弄去,除了三产这事,还发现举荐过他的一位负责干部任免的局长,是另一派系的人。
说起来也冤,老领导跟此人,并无私交,但有些事情,本来就摘不清楚,于是老领导便被打入另册,而父亲,也被连带扯进了这件事中。
父亲需要一力承担的,不但是承担经营中的问题,还得承担他进京联系的那位局长的问题。
日期:2018-08-12 22:03:12
难怪父亲一直提示我注意部队政策的变化,甚至已经点明了需要考察了解的范围,可惜我那时陷在个人的小情感里,对此并不上心。
当然位置使然,我跟父亲的信息来源并不对等,可缺乏对大气候的敏感,必将使人陷于狭隘盲目,无法有效地规避危险。
父亲说,有些危险,你就是知道了也无法规避,这是大时代的悲剧,个人在时代车轮辗过去之际,只能沦为齑粉,无从抵抗。
父亲经历了整个八九十年代的生产经营之风,作为一个单位的主官,看着地方各个厅局发这个发那个,再看自己单位可怜巴巴那点钱,确实很头疼。即便内心里并不赞同,可是迫于现实压力,也不能不低头。
说到底,军队经营那个思想,往古追溯一下,有点像过去的屯边,用于大灾大害之年,渡过危机可以。就像我们的六七十年代,部队自力更生,建了很多农场,但是在现代一个专业化程度很高的军队,并不利于部队战斗力提高的。
如今纠正这一思想,当然也是顺应时代潮流的一大正确举措。
日期:2018-08-12 22:09:45
姐姐惊恐地问:那您还扛什么?本来不是您的错,也成了您的错。如果只是靠边站也就算了,反正您也快到年纪了,这么着担责任,还不如退下来享福。可万一…小政在部队可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我姐说的一点没错,沾着经营三产,还能说清楚讲明白,可是卷进派系斗争,就难以独善其身了。
父亲道:你懂什么!我在位的时候,你们沾光,我倒台,你们连带倒霉,不是天经地义么?有什么好抱怨的?难道就只能给你,不能收回去?
姐姐又急又怨:我弟沾您半点光了没?从小吃苦受累,说得好听是您要锻炼他,可就光轮着操练他了,没轮着成就他啊。
我说,姐,我怎么没沾光了?你以为在部队,你我这样的速度算慢了?真正平头百姓的孩子,比我更优秀更出色更努力的不在少数,可我这个年龄就顺顺利利到副团的,没几个。多少人洒青春洒热血,到年龄就得向后转的。有一哥们总结了这么几条,在部队要想升得快,必须具备以下条件一是自己行,二是有人说你行,三是说你行的人自己行。你看,我一个人占了多少天时地利?
父亲点头,不错,你确实有长进,接着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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