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着点点头，想到下午的高压氧浑身无力。

　　“冲个热水澡也能缓解不适。”说完他走出了病房。
　　我嘴边的一个“谢”字尚未出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心里生出一股暖意，看来也不是所有医生都冷酷无情的。
　　下午的时候，弟弟让我好好休息，他陪着姐姐进舱。医生又教了他一遍在舱里对姐姐的观察事项，弟弟让我去病房休息一下，攒足力气照顾姐姐。我不放心，在门口坐了片刻，才起身走回病房。路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左医生刚好从里面出来，看见我，就站在门口看着我，我转头看他，冲他微笑了一下，继续走回病房。他是高高在上的医生，虽说刚留学回来，墙上的介绍栏里明晃晃地昭示着他在科室的位置也仅次于主任了。

　　我整理了情绪，也许我太过于把脆弱写在脸上确实不好，容易引起别人的同情。
　　我趴在病床边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一听见单价床推动的声音，我就醒过来迎了上去，和弟弟把姐姐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看了一会儿姐姐毫无反应的面容。弟弟筋疲力尽地坐在椅子上，我把左医生说的话原样重复了一遍，弟弟看了看隔壁床的奶奶，问道：“您用不用卫生间？”
　　“不用不用，你去洗澡吧！”
　　等弟弟走进卫生间，奶奶看着我说：“还好我们这病房就住了两人，你们以后呀，每天回来都去冲热水澡，你们可不能病了！”
　　我冲奶奶笑了笑，连回答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就坐在椅子上继续看着姐姐。
　　日期：2017-09-13 11:46:23
　　手机响起来，君的电话，我接起来，有气无力地说：“喂。”
　　“你在哪？”
　　“医院。”
　　“你姐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昨天开始做高压氧了，看看能不能有效果。”我沮丧地说着。
　　“好好治吧！你猜今天谁给我打电话了？”她故作神秘地问我。
　　“谁？”我毫无兴致地回问。
　　“王伟呀！十多年没联系了，今年突然给我打电话，吓我一跳。”君换了平静地口吻说：“也不知道哪里打探的号码，他给我打电话，问了半天你的情况，你说这人！我还说跟他叙叙旧呢！”

　　“问我干嘛，我可没闲功夫理他。”我不耐地说着。
　　“我听他对你还是情深呀！我倒是告诉他你姐的事了，他还问了我你姐住的医院和科室呢。看样子这几天会去看你也说不定，你们好好聊聊。反正你现在也是单身了！”
　　“你在说什么呢，见面也就是同学情罢了。”我说：“没事我挂电话了，我还守着我姐呢。”
　　“嗯嗯，挂吧挂吧。”说着她就挂断了电话。
　　护士来给姐姐换了针水，我给姐姐侧了一下身，在背后垫了个枕头，心想着姐姐躺久了会不舒服的吧。我坐回椅子上，想起君说的王伟，很久远的名字了。
　　在我和洋闹掰了之后没几天，我的同桌就变成了王伟，另一个班里的“三巨头”之一。洋坐在我身后，我可以每天抄王伟的作业，然后把作业本流放出去，让其他同学也抄一遍，交差了事。我总感到身后被一双眼睛盯得发烫，我刻意不去理会他，反倒和王伟越聊越投机。王伟成绩不比洋差，性格可比洋开朗许多，人也长得比较俊俏，又自带几分痞气，很受班里同学喜欢。以前是坐我前面的，经常坐的笔直，为老师挡住打瞌睡的我，这次一换座位，就成了我的同桌。

　　我依旧每天放学在竹林里闲逛，也会坐在操场边的石阶上眺望夕阳，然后坐着大哥的自行车回家。父亲依旧酗酒，即使没有演出，也酗酒，然后就冲着我们发脾气，以前不会对弟弟出手，现在……他已经六亲不认了。所以，我每天回家都悄悄用冷水洗漱完，就溜到床上，我最近长得比较快，躺在这储物间的隔板上已有点紧凑，别说伸懒腰伸不开，躺着脚使劲一伸就触到墙边了。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蜷着身子将就躺下。我不停提醒自己，再坚持一年半，中考完就走！就能离开这里了！

　　这天傍晚，我正坐在足球场边的草坪上看着球场上挥汗如雨的一窝男生为个皮球来回奔忙，手里一把一把掐着青草，君在身旁不时挥手呐喊，她谈了个对象，高我们一届的一个帅哥，扎在人群里确实很出众，又踢得一脚好球，于是，君也爱上了足球。王伟走过来，在我身旁的草地上坐下，我和君扭头看了看他，君冲他说：“咱班不是要和他们比赛么？什么时候？”
　　“下周吧。”王伟是班里的足球队长，只是我对足球实在没兴趣，也从来懒得关注，要不是君非要拖着我来为她男朋友加油，我是坚决不会踏足这草坪半步的。
　　“我有话想对你说……”王伟看着我说。
　　“什么话？说呗。”我瞟了他一眼。
　　“你们聊，我去厕所。憋死我了！”君跳起来冲我挤挤眼说到。
　　话音刚落，一溜烟跑了，剩我俩坐在草坪上相顾无言。呆坐了一会儿，我见他一直没说话，于是开口道：“不是有话跟我说么？”
　　“是……是有话……”他一改往日的油嘴滑舌，吞吞吐吐地说。我突然意识到他可能要说的话是什么，心里扑通扑通跳个没完，大脑也跟着嗡嗡作响。

　　“别说了！”我打断他说：“我不想听了，半天都说不完！”说完我站起来就要离开。
　　他急了，一把抓住我说：“别走啊！我……我喜欢你！”
　　我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我这么不起眼的野草怎么也能让他这样的优等生所青睐。喜欢？对我来说似乎是过于奢侈和遥远的一个词，我不想爱任何人，只想逃离这里！心里的自卑和自尊心肆意撕扯着我的思绪，忽远忽近地传来母亲的哭喊和父亲的咒骂，我不要感情！任谁都不能有欺负我的机会！
　　就这样我们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君跑过来，他才放开抓住我的手。
　　“你们干嘛呢？玩木头人么？”君打趣说，眼睛却直勾勾看着我的侧脸。见我们都没有说话，她继续说：“王伟，这么晚你还不回家么？我们可要走了！”

　　“哦……那我……先走了……”他背起书包转身离开，走的缓慢，似乎每一步都迈出的很艰难。
　　“你真的没察觉么？”等他走远了，君站在我身旁问道。
　　“察觉什么？”我故作镇定地说。
　　“他和洋都喜欢你，班上同学谁不知道？！我看就你自己不知道了吧！”见我没有搭话，她继续说：“你为什么要逃避？真的不想谈感情么？还是你心有所属？比如你那个什么大哥……”
　　“我谁都不喜欢！”我不耐烦地打断她说：“马上期末考了，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谈对象？！”
　　“那你怎么不直接回绝他？你知道多少女生等着他俩多看她们一眼么？凭什么每天他们都要在你身边转悠？！”
　　“关我屁事！又不是我让他们在我身边转悠的！你见我跟他们说过几句话？！除了每天早上说‘作业拿来’。”我心里一阵憋闷，时间呀！你怎么不快点走？！明天就是中考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