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了,把经历的、见识的跟大家叨叨,权当消遣,你们看着有收获更好》
第31节

作者: 喜濯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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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不管写什么,我都不能说实话,比如我的爸爸妈妈,我实际上的想法是很冷漠很不正常的,我绝对不敢表达,所以我只能说假话,生编硬造,这样怎么写得出好东西呢。

  直到有一次,老师让写寓言,我写了一篇熊的寓言,我一口气洋洋洒洒写了两三页。
  讲的是一只通了人性的熊,它特别想跟人类走近,可是只要一靠近村子,所有的人都拿着锄头、棍子来追打它。它很无奈,只好远远地看着山顶下的小村庄。直到有一天,村里一个男孩子顽皮,上山放牛迷了路,遇上了这头通人性的熊。熊把孩子送回了村子。从此,孩子跟熊就成了好朋友。再后来,大人们发现了这个情况,哄着孩子把熊给骗出来绞杀,扒熊皮、斩熊掌、取熊胆,小孩子不干。后来大人想了个办法,让孩子妈妈装病,说吃了熊胆才能好。小孩子被骗了,熊被杀,小孩子看着妈妈好好儿端着取出的熊胆,看着熊脸上的眼泪,自己哭成了傻子,后来,孩子的心里住着一只熊,暴躁的熊。

  现在看起来,这寓言很幼稚,没什么过人之处,但是当时我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老师刚开始以为是我抄写哪个名家的,确认是我写的之后,极力鼓励我去投稿。结果我却做了一件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匪夷所思的事情,把那作文给撕了。
  我太害怕了,害怕别人根本看不上我的稿子,害怕老师看走了眼,害怕丢人出丑。
  我说作文本丢了,写得什么我自己也不记得了。再之后,我写作文又归于平平无奇,老师再也没再说投稿的事情,大约是怀疑我抄的,心虚。
  也许我在这方面训练一下,真的是个可造之材也未可知,只是我的自卑,过早把这种可能性扼杀掉了。到现在,我写东西也还是这样,并不出彩,但是也不会太差。
  日期:2017-10-24 13:14:31
  小时候自卑,不仅仅是那一次咯血的经历,以后每年春秋变天,都会咳嗽,一整个季度地咳嗽,浓痰、刺耳的咳嗽声,几乎让所有人都离我远远的。
  我们姐妹三个人睡一个床,姐姐们天天晚上被我吵得睡不着,早上起来,床边又是一堆污秽物。她们年纪也不大,也都还没学会宽容和体谅,再加上我那时候孤僻、敏感、好哭,真的是很讨人厌。这些都是长大以后的理解,当时我可不是这么想,我总是觉得被全世界厌弃了。
  好在有一样,我一直很听话地乖乖学习。
  我的学习说不上多好,也不会太差。有次聚会,同学发以前的成绩单照片,刚从小地方考进重点中学,全班80个学生,我的名次在前十。就这么被动努力着,懵懵懂懂地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初中之后,我开始学会掩饰,掩饰我内心的脆弱、自卑、懦弱,学会了跟同学一起打打闹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所有同学,包括初中、高中和大学还有研究生同学,他们几乎都不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都以为我过得很幸福。

  这得多谢我小学的语文老师,让我学会了用读书来消遣心里的不安,虽然那时候能读的书实在有限,但是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世界。慢慢地,现实世界的不痛快,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最起码,变得可以忍受,甚至能笑着去掩饰了。
  但这种方式是逃避,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它只是因为我长大了,自尊心强了,被我强行掩盖起来,实际上它还在我内心深处。每次晚上睡觉前,我都会被各种负面情绪困扰,很多小时候的经历、一些看见的事、听见的话,总会重新在我脑子里、耳朵里重演。就在这种长期压抑下,我过完了我的高中生活,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
  远离家乡、远走高飞,一直是我的梦想,小时候写作文《我的梦想》我从来不会说实话,因为我的梦想是:我的亲生爸妈来找我,把我接走。
  长大点,意识到我真是我爸妈亲生的,我给自己另外一个梦想:考外省的学校,离得越远越好。所以高考志愿,我填的,全部都是外省的学校
  我一直以为,我离了家,我就扬眉吐气、得以重生了。然而我爸妈比我更淡定、更不在乎。就连我第一次出远门去上大学,他们也只是在家门口冲我摆手跟我告别。整整四年,他们一个电话都没有跟我打过。
  军训的时候,全班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说想家,我不吭声,到了晚上就幻听,听见我妈在楼下喊我的名字。然后又嘲笑自己神经病,浑浑噩噩睡觉去了。
  压抑到第三年,我直接疯了,不回家,彻底不回家,暑假不回、过年不回,跟我爸妈死犟上了。到了考研期间,累,加上身体底子不好,再次生病了,男朋友劈腿,我忍着身体和心里的难受,坚持晚复试和面试,得到了我最想要的结果:拿到了公费名额。

  那时候特别特别想家。还是忍不住回去了。
  我爸我妈都没说什么。邻居一句话,五雷轰顶,邻居说我妈说我怎么不死在外头。
  那会儿浑身冰凉,立刻离开家里,去了我姐姐家,正好她家忙,我就一边帮忙,一边开始理清自己的思路。我本能觉得那句话不是我妈的本意。我回家,他们没有埋怨,鸡鸭鱼肉招待,显然是高兴我回来的。可是为什么说那么狠的话?
  从那时候,我开始有意识反省我自己,觉得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对。
  我不是天生具有自省意识的人。是不回家多年,把该发泄的怨气发泄完了,才冷静下来开始自省。
  那时候才想明白,我妈也是担心极了,恨极了,也在跟我赌气。
  虽然我不得不承认,如果是我弟弟,我妈肯定扛不住这么久不见我弟弟,但是他们更爱我弟弟,永远也改变不了,而他们又是我骨肉至亲,没什么特别对不起我的事情,要说偏心,原因也多方面。
  改变不了,就只能想一个办法和平共处。
  我当时想到的办法是,他们把我放在第二位、第三位甚至第N多位置,我也学着,把他们放在对等的位置,这样我就不会失衡了。我去好好活我自己的,等他们老了,我还他们养育我的恩情就好了。
  那次回家,我找到了跟父母相处的平衡点。正式理性而清楚地认清我和我父母的关系。心里果然轻松了很多。

  走之前,我给我爸妈买了个空调。他们房间特别热,其实不是买不起,就是舍不得。那个年代的人对钱和物质有一种病态。我爸妈其实是开心的,但是他们不说,只是在我离家的时候,悄悄在我包里放了一笔钱,远超过空调的价格。
  日期:2017-10-24 13:34:09
  这次回家跟父母关系暂时缓解,让我的心稍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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