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洛阳神童
这的确是一个英才辈出的时代,这一年,霍去病20岁,即将登上历史舞台的桑弘羊21岁,他们都是注定载入史册、深刻影响汉朝发展的人。
虽然和霍去病年纪相仿,但是桑弘羊看起来就更老成一些,白皙的脸庞配着并不浓重的胡须显得书生气十足,朝廷按照标准发给的朝服套在他的身上显得宽大不少,皇帝忍俊不禁,难怪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多年都不曾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站在一群人之间他都会成为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个。桑弘羊朝皇帝行过礼,又叩拜了大将军卫青,在朝中,皇帝是有圣旨要求的,诸臣见大将军必行跪拜之礼,而举朝唯一见到大将军行同僚之礼的也只有汲黯一人。桑弘羊来的时候已经知道皇帝为何召见他,自己的父亲和张汤是故交,张汤为自己争取的机会来之不易。
“当今国库空虚,但各诸侯王、国中商贾却都富可敌国,太子、皇后躬行节俭,可长安乃至全国的商人们、那些在自己的属地做土皇帝的诸侯们,甚至千户侯、万户侯,此刻却在府中推杯把盏,夜夜笙歌,臣以为,陛下不妨朝这些人借钱用作战事。”
这样的观点在当时无异于平地炸雷,皇帝、卫青和丞相李蔡都肃然端坐,竖起了耳朵倾听,张汤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桑弘羊的见地他是知道的,而且在很多地方他都给予了贴近实际的修正,他朝汲黯瞄了一眼,汲黯这时候也在瞄他,不过满脸的嗤之以鼻。他心里暗笑,接着听桑弘羊陈述道,“陛下以大司农官丞发文,直言出击匈奴,国家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鼓励全国人民急国家所急,解君父之忧。”
皇帝抚着自己的下巴,“就这些?号召富户捐款?”
“当然不是,这叫先礼后兵,国家有难,有良知之国人本就当慷慨就难,但是,臣以为,这样一道奏疏必然如泥牛入河,响应者微乎其微。”桑弘羊现在已经忘却了紧张,这时候站在大殿之上,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振臂高呼的领袖,“所以,陛下到那个时候,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朝他们借钱,而不必担心他们绑架民意了。”
这是很深入的考虑,这些富户、诸侯哪里肯缩减自己庞大的开销去支援国家,如果贸然征收赋税,这些人必将煽动民意以作抵制,但是经过前期的铺垫,朝廷站稳了一个“理”字,对那些消极抵抗的豪强就不妨磨刀霍霍了。
“朕听说,朝廷如果向这些豪强们施压,他们必然将这种剥削转嫁给百姓,到时候岂不是民怨载道?”皇帝已经开始考虑桑弘羊建议的可行性了,连霍去病都听得出来。
“这便是郡县制度的优越了,陛下集权于中央,政策推行在郡县,诸侯虽然富庶,却很难干涉到国家大政的决策,而商贾不过下九流,陛下重农抑商,他们掀不起波澜。”桑弘羊出身商人世家,他清楚他的商人家庭虽然享受最好的物质条件,却没有更高的政治待遇,什么叫政治待遇,就是话语权。这就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封建社会的中国,农民有更高的社会地位,但是他们的生活却举步维艰,而商人虽为末流,却挥金如土、穷奢极欲。“臣以为,陛下大致在财政上可以分三步走,第一,整理币制,铸钱的权力全部收回到中央,如此,既可以打击私铸、盗铸,还能够避免出现吴王刘濞这样的乱臣。”汉景帝执政年间,发生了吴楚七国之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吴王可以发行货币,以致国力逐渐能和朝廷抗衡。这时候,即便是汲黯也开始正色细听了,货币问题是皇帝执政以来一直在动脑筋思考的事情,但始终没有出重拳改革,其实是解决不了民间私铸的弊病,桑弘羊有信心将改革推向成功——如果私铸的成本比官钱更贵,还有谁会盗铸钱币呢?
“第二,盐铁官营。”
这又是一记重锤,但是这时候汲黯坐不住了,他起身跪道,“陛下,臣请烹桑弘羊!”
连一向敬重汲黯的卫青这时候都皱了皱眉,畅言无罪,不要说桑弘羊提出的是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就是胡说八道,也不能用这样的酷刑吧,“右内史注意言辞。”大将军开口喝止,皇帝欣赏地看了卫青一眼。
“陛下,盐铁专营实乃与民争利,国家体面何在?”汲黯有些激动,在他的心目中,国家是不能渔利百姓的。
“敢问右内史,百姓可有能力铸铁晒盐?”见汲黯语塞,桑弘羊接着说,“所谓与民渔利,实则与商逐利,黔首之徒哪里会从这中间谋得生计!但是这一块利润却是显而易见的,齐国管仲有官山海之策,秦有商鞅控山泽之利,只有富国之举,何来亡国之音?”当然,桑弘羊清楚,一旦实行垄断,经济活力必然大打折扣,可是对于急需用钱的中央政府,这已经是上上策了,年轻的桑弘羊并不想过多地和汲黯纠缠不清,“第三,便是加重商税,如此三步,陛下不愁灭匈无钱财。”
皇帝叫宦官取一个垫子给桑弘羊坐下,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听得出卫青和霍去病的肚子在咕咕直叫。“右内史的话虽然重些,但是还算中肯,去病回去和大将军好好商议,对细节要做好管控,受降的时候,你要亲自去,也算对他们有个震慑。”皇帝起身抻了个懒腰,“让卫伉和子孟跟着你去河西见识见识吧。”
皇帝起身走了,对桑弘羊的意见却不置一词,可这些跟随皇帝多年的近臣都知道,桑弘羊被重用的时候不远了。
日期:2017-09-05 18:50:12
第十二章 河西受降
浑邪王这些日子过得异常焦躁,连他最喜欢的歌姬都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他,远远地会听到他呵斥属下的咒骂声。大单于伊稚斜接连派来几个使者,催促他到单于王庭述职,话说得好听,可他心里清楚,一旦进了单于的大帐,只怕也就回不来了。同在河西游牧的休屠王近来日子同样也不好过,但是自次王赵信也许会替他说几句好话,所以原则上他应该不像自己有性命之虞,但是今后还能不能掌控几万人的兵马就不好说了,他们对匈奴人来说是异族,他们的军队始终为伊稚斜所惦记。浑邪王派出了几路联络汉朝的使者,但是带回来的消息都模棱两可,他在试探汉朝皇帝能给他的政治待遇,而汉朝皇帝也在窥测他投降的诚意,可他现在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哪里还沉得住气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谈判呢,兴许下一次单于派来的使臣就是直取自己的项上人头的。
他只觉得闷在大帐里连喘气都变得困难了,便叫侍卫牵马陪他出去走走,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海子,四下无人,连羊群都还没往这边来找嫩草。“大王,汉朝皇帝派骠骑将军接洽我们投降的事宜。”
这突兀的一句让浑邪王颇感意外,投降的想法到现在还仅仅是他深藏内心的秘密,难道自己晚上说梦话叫自己的侍卫听到了?他装出困惑的样子看着他的侍卫,但眼前的年轻人可不像从前那样一脸奴相,他看到的是自信的笑容,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汉朝人早就把奸细派到了自己身边,而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浑然不觉,他有一种被人玩弄的愤怒,可是现在他连发脾气的底气都显得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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