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特意招呼霍光坐到她的身边来,这个大家族之所以尊贵,实则依靠的都是平阳公主,这时候大将军卫青也和霍去病走了出来,二人的话题可能要在饭后继续,霍光也终于得以见到朝廷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卫青额头很宽,高鼻梁,弄弄的眉毛,刻意蓄起的胡须凸显了一些威严——和那些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们相比,卫青显得和蔼不少,不过和大他五六岁的平阳公主站在一起,丝毫不影响他二人似一对璧人。当然,我并不否认,这可能是霍光对这个大家庭发自内心的好感,至少在他从前的生活里,和父亲相依为命的少年可没有感受过这样热闹的家庭氛围。
侍仆将御赐的庖厨烹饪的菜一道一道端上来,再由侍女按座次次第奉上,霍光对眼前丰盛的菜肴看得傻了,卫伉有意和他炫耀这一餐的丰盛,随口报了几个菜名儿,有“杨豚韭卵”、“羊淹鸡寒”、“臭狍甘瓠”“狗碟马臛”,他实在想不出光是一顿家宴就能吃出这么多花样儿,他想当时自己一定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否则大将军要举杯祝酒的时候不会发出一声浅浅的笑声。不过这时候,传口信的宦官来了,众人忙收敛了笑容,端庄严肃起来。宫里来的宦官是个生面孔,见了这么多贵人,一时竟不知道该从谁那里问安,倒是平阳公主长袖一挥,让他省了这些繁文缛节,“说重点便是。”那宦官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陛下请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去王夫人宫里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霍去病眉头一皱,想来是有了突发情况,否则不会自己刚出宫便被叫回去,而且皇帝甚至来不及移驾到议事的正殿。卫青这时也已经起身,招呼着霍去病和那宦官去了。
“妹妹不必强颜欢笑,天子是天下人的天子,任谁也不能把他绑在自己身边。”平阳公主看得出卫子夫的脸色稍有些难看,“陛下宠幸哪个女人并不重要,遇到大事还是要找卫家商量,你我把孩子们好好培养出来才是正路,切不可因儿女私情任性。”
卫子夫起身朝平阳公主一揖,这才恢复了往日的雍容。无情最是帝王家,霍光心想,这长安城里看着热热闹闹、不亦乐乎,可少不了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表面的温情不知能盖得住多久内心的冷酷。
日期:2017-09-05 18:49:06
第十章 一次家宴
和卫青、霍去病被一同叫到宫中的还有丞相李蔡、御史大夫张汤、右内史汲黯,皇帝叫后厨备了一些酒食,他知道卫青、霍去病应该是空着肚子来的。“陇西之败,匈奴退却千里,伊稚斜单于寻机报复,入侵我代郡、雁门,略杀数百,我们打得匈奴人还是不够疼啊。”皇帝说完,看着坐在对面的五个人,朝中最有影响力的也就是他们了,“骠骑将军最近在经营一条线索,现在看来,我朝可以此为契机,重创匈奴啊。”
李蔡、张汤、汲黯,甚至还有卫青都把目光投向了霍去病,在此之前,连大将军都不曾听霍去病讲过还有什么能重创匈奴人的线索。
“陇西之战后,河西匈奴损失惨重,单于震怒,将其归咎于浑邪王、休屠王预警不力,欲召二王而诛之,浑邪、休屠不肯束手就擒,派出使者和大行令联络,意欲投降我朝。”几个人明显感到事态并不像霍去病说得这般轻描淡写,李蔡出身行伍,跟随大将军多年,张汤在内朝为军队筹措粮饷,对匈奴各部落情况也有所了解,浑邪、休屠二部并非匈奴嫡系,按照汉人的习惯称得上异姓诸侯,正是因为这种血缘的疏远,匈奴单于并不信任这两个替他镇守西方的异族,这次陇西兵败,正给了他撤换的理由。
“这对我朝而言,实在是大利啊!”李蔡看着宦官刚刚从未央宫搬来展开的军事地图,一旦浑邪、休屠投降,河西全部土地都将纳入汉朝版图,届时,匈奴将彻底失去对西域的控制,而且生存空间也将大面积减少——向北方迁徙的他们讲面临严寒和凛冬,对汉朝的威胁也将因为要横跨河西而彻底消失。
“大利的背后藏着的也有可能是大凶啊。”右内史汲黯站了起来,皇帝看汲黯起身,面带笑意地斜倚在身后的靠垫上,在他看来汲黯就是一条逮谁咬谁的疯狗,当然,这个人凡事的出发点都不过一个公字。“臣斗胆请问,匈奴对浑邪、休屠两个异族部落始终并不信任,对二王投降如何能没有防范?这是其一,其二,浑邪王不过派来使者知会我朝,可并无实质的符节,焉知不是诈降;第三,浑邪王和休屠王有十万之众,一旦归入我朝,又将作何安置,而他们留下的大面积土地,我朝如何使用,按惯例,似乎应该筑城为郡,可陛下可否想过,自从元光六年至今不过八年光景,频繁战事使得国库入不敷出,臣前日朝拜太子、皇后,二人所穿竟都是粗布衣裳,陛下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国家就此沉沦吗?”
皇帝这时候已经正襟危坐在座位上了,自己似乎很久没去看皇后和太子了,连他们平日的穿着都不曾留意,“议事便是议事,说你的结论。”皇帝不喜欢大臣动不动就扯到亡国上面,实在是危言耸听。
“臣以为陛下对待二王投降应该谨慎小心,招降后也应当将他们作为奴隶封给天下臣民。”
“臣不敢苟同右内史意见,假使我们都如此对待降者,今后还有谁会选择归附我朝?汲黯实在是迂生之见。”张汤站出来和汲黯针锋相对,他和汲黯是宿敌,两个人谁也瞧不上谁,政见又往往不合,此时的汉朝正处在民族融合的初期,对抛来橄榄枝的异族人民是接纳还是排斥将影响今后的大政方针,对于尚在盛年的皇帝,志在开疆拓土,自然更倾向于包容、融合的态度,善于揣测皇帝心思的张汤质问道,“我偌大的大汉朝难道连安置十万臣民都捉襟见肘吗?”
“是不是捉襟见肘御史大夫难道心里没数吗?”汲黯和张汤斗嘴一点不处于下风,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汲黯是个老实人,不像张汤生得那么刻薄。
丞相这时候不得不站出来了,两个人无谓的口舌之争除了让他们回家拖得很晚,对解决问题没什么裨益。“右内史的话虽然重了些,可也是为国为民,不过国库空虚却是不争的事实。”战争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两个国家或是民族打起仗,拼的固然是勇气,可归根结底还是国力,而这国力虽然表现在方方面面,但简单概括就是一个钱字。他现在明白皇帝叫他和张汤甚至汲黯来的目的了,浑邪王投降不过是军事层面的问题,简言之是技术问题,而囊中羞涩就是本质问题了,这是卫青和霍去病解决不了的。
“臣以为,财政问题不妨问问桑弘羊!”张汤似乎猛然想起了那个洛阳神童。当年,年仅十三岁的桑弘羊以精于心算闻名洛阳,他的父亲知道,帮家族打理生意实在是埋没了儿子的天赋,便捐官入宫,任为侍中,但是在皇帝身边的桑神童并没有很快脱颖而出。
见皇帝点头,宦官忙去传桑弘羊。
日期:2017-09-05 18:4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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