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志:八百年老坛》
第56节

作者: 卢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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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文中首次出现“中国”一词,“余其宅兹中国,自兹乂民”,意思是额要坐在天下的中心,统治万民。“中国”便是指洛邑,坐在天下的中央统治天下,这个想象充满了漫威动画一般的魅力,成王不喜欢都不行。“中国”那两个字的写法别开生面、风情万种,中字的那道竖,上面配上两道弯曲的横线,乍看上去好似一面飘扬的旗帜,下面则是戈矛组合,怎么看都不像“中”字;“国”字没有外框,怎么看也不像“国”,事实上它真的不是“国”字,压根就是“或”字。这两个奇特的“中国”异体字寓意深远,弯曲的横线表示“中”有延伸,“国”字无框表示国大无疆,开疆拓土靠的是戈与矛,而不是孟子高唱的圣人咏叹调。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后来发生的事,让我们看到这两个异体字还可以这样解释:“中”被蚕食,“国”将不国。

  根据铭文,洛邑是成王在位第五年开始动工的,那一天是四月丙戍日。丙戍在六十干支中排第二十三,为什么要选择丙戍日呢?沉迷易理的人一定能说得出一大通让人既不能反驳也不能赞同的道理,因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成王选择丙戍日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武王就是在丙戍年革了殷商的命。丙戍年的计算很简单,年份除以60余26的年份就是丙戍年。天文学家根据《竹书》所载的星象,推断周克商的年代约在公元前1050年上下,夏商周断代工程认为是公元前1046年,那一年恰恰就是丙戍年。美国汉学家倪德卫先生坚定地认为应该是公元前1040年,另一个比较接近的年份是公元前1045年。根据成王选择的日子,笔者个人觉得把公元前1046年当做周朝元年合情合理。(164)

  日期:2017-02-05 12:15:59
  《竹书》里也记录了建设洛邑的事:“(成王)五年春正月,王在奄,迁其君于蒲姑。夏五月,王至自奄。迁殷民于洛邑,遂营成周。”,年份与何尊吻合,月份上仅仅相差一个月而已,这又说明了《竹书》绝非伪书!《鲁周公世家》里说成王在位第七年始建洛邑(“成王七年二月乙未,……使太保召公先之洛邑相土”),这个说法肯定是错的,不知道司马迁从哪里得到的资料,日本汉学家泷川资言干脆说司马迁是猜的。

  成王在位的第五年,做了不少大事:奄国被灭后,其地盘被赐给鲁国(后来成为鲁国的都城,即现在的曲阜),成王很仁慈,没有在肉体上消灭奄君,而是给了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把他送去蒲姑劳动改造。蒲姑先于奄国被灭,其国君下场可能不如奄君——反正史书里没说他和奄君互换场地,他得到的也许是坟地。蒲姑被并入齐国版图,姜子牙可是个狠角色,他当年建议武王对殷商遗民采取“三光”政策:杀光、抢光,然后就可以观光。他的反人类暴力议案吓着了女婿姬发,议案没被采纳一直让他跟耿于怀,蒲姑君落在他手里还能得什么好?“三监之乱”爆发后,姜子牙手里提着个鸟笼(鸟是东夷的图腾),逢人就说:“当初如果三光,现在又怎会慌张?”姜子牙还真没说错,权力的角逐就是残忍和反人类的,千万具枯骨烘托一将功成,不是反人类是什么?

  成王营建洛邑是在位第五年,众所周知,周公还政于成王是在第七年。成王在何尊铭文里提都不提治国安邦平天下、而且依然还在摄政的周公,要知道当时周公可是代理天子,甚至都自称为王,这样的摄政王,成王怎敢又怎能不提?
  成王就是敢,因为他的羽翼已丰。成王绝不是个简单的毛头孩子,多才多艺、超级自信的周公低估了他这个侄子。(165)
  日期:2017-02-06 12:01:07
  当周公威风凛凛地征讨在外、以天子的行头和名头喝令诸侯时,成王姬诵玩泥巴之余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他要找到自己的靠山,让自己真正成为王,而不是一个可笑、可怜的傀儡。

  怎样找靠山的技术含量极高,首先不能找太强的。太强的靠山其实不用找,现成的,就是周公,只不过那座靠山比泰山还沉,随时可以压顶。弱得像根筷子的当然更不需要考虑,电影里的解放军政委常常爱拿筷子做比喻,说一根筷子易折,一捆筷子就折不断。不过筷子组团的策略在王权的角逐中完全行不通,因为一群筷子组成的朋友圈也敌不过一把号令天下的青铜剑。要遏制一把锋利的剑,唯一的办法是找到套住利剑的剑鞘——在鞘中出不来的剑跟烧火棍差不多。

  剑鞘是怎样炼成的也有讲究。如果那把剑鞘浑然天成直接套死利剑,那么这支剑鞘甚至比剑还可怕——一根粗大的烧火棍砸在后脑勺上同样可以置人于死地。对于帝王来说,不仅剑与剑鞘要互相牵制,剑鞘也要互相牵制,就像兵符一样,需要两块对上才能动用军队,剑鞘最好也是两块拼板合成。
  成王找到了剑鞘,而且是两块拼版组成的剑鞘。除了大权独揽的周公,最有权势的是召公和姜太公。召公和姜太公都曾是周公的政治盟友,但周公显然不太放心后者,于是把姜太公送到齐国去做“寓公”。他完全可以把姜子牙留在中央,周公自己不是把儿子派去鲁国吗?姜子牙的儿子也一样可以替父从政。
  周公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姜子牙走上通往齐国的羊肠小道时,他失去了一个盟友。至于召公,周公以为尽在掌控之中,可是召公真的是省油的灯吗?召公是武王的庶出,能够混进政治局常委必定有其过人之处:那就是韬光养晦。周公在朝时他听周公的,周公不在朝时,他就和姬诵一起玩泥巴。召公负责内务,有权安置各部门的首脑,周公无形之中就被架空了。但是召公一人肯定不足以和周公抗衡,他充其量只是拼版中的一块,姬诵需要另一块拼版。那块拼版会是谁呢?想都不用想,就是姬诵的外公姜子牙。(166)

  日期:2017-02-07 09:57:33
  姜子牙从事过多种职业,而且全都以失败告终,生活过得狼狈不堪。据说他老婆很瞧不起他,单方面终止了婚姻合同,后来姜子牙大器晚成,她想复婚,姜子牙很酷地朝前妻泼了一盆水,这便是“泼妇”一词的由来。后世把“泼妇”生生用坏了,把“泼”当成形容词用了,其实姜子牙只是用一个稍显野蛮的具象方式完成“覆水难收”的诗意表达。
  “失败是成功之母”用在姜子牙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从废墟中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烂菜叶子和冷眼,开始一个新行当:钓鱼,并以独特的写意方式和姬昌在渭水河边成功约会,从此他高大的背影成为失败者的慰藉。姜子牙治国的方式很像小贩摆摊,支起架子就干起来,没有任何繁文缛节,只要挣到钱,甭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特别是渔、盐这两大民生支柱产业搞得有声有色,还可以出口到隔壁的鲁国赚外快。姜子牙曾经是个失败的商贩,他的强项其实是管理商贩,小贩挣钱他收税,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

  姜子牙用短平快的方式治理齐国,收效高大上,他赴任五个月后就去中央汇报工作,周公非常诧异,百忙之中在大会堂的山东厅接见姜子牙,问道:“你咋这么快就来述职?”(“何疾也?”),姜子牙报以狡黠的憨笑,说:“俺一个大老粗,不会搞五讲四美三热爱那套东东,尽量迁就当地的风俗罢了”(“吾简其君臣礼,从其俗为也。”)姜子牙为什么能“从其俗”?他就是那个地方出来的,别人的俗就是他的“俗”,他根本不需要“从”,故态复萌即可。(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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