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难尽。”李依棠摇摇头，使劲儿拍着胸口。
　　“这位姐们儿，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啊。”曲颜卓雅拍拍她的肩膀道。
　　“沉香呢？”叶天涯见李依棠的情况好多了，抬头间却不见沐沉香的身影，有点紧张。
　　这时，沐沉香正好费力的从人群里挤过来，叶天涯赶紧去扶住她:“你没事吧？安森呢？”
　　沐沉香摇摇头表示都没事，手里还剩最后一小块馒头没吃完。
　　齐晨处理好了淘汰人员的事情后，拿着一叠纸和一个纸盒走了过来，吹响了手里的军哨。

　　沐沉香索性将那块在烈日下被炙烤得更加坚硬的馒头直接塞进嘴里，口腔粘膜在极度的缺水情况下变得脆弱和充血，受到硬物的划拉刺激后，有微弱的血腥味丝丝缕缕的萦绕在口腔里。
　　每个人按照编号坐在位置上，一份协议一支笔。
　　很快的，有车子的引擎声越来越近，林君成和齐晨同时领了个标准的军礼:“雷神。”
　　咬到舌头了。
　　沐沉香清晰的感觉到舌头上传来的剧痛，和那股带着浓重腥锈气息的粘稠液体的肆意蔓延。
　　“我希望你们明白，我们的训练是有伤亡率的……”
　　她听着雷伊的话，看着他因为欣长的脖颈在空气里上扬着一个优雅的弧度，好像昂首的天鹅。
　　雷伊的话在沐沉香听起来全部都掉在了地上，舌叶侧面尚带着牙印的破碎软肉黏腻着血液和口中并不柔软的食物碎块相互摩擦，尖锐的疼痛顺着神经末梢电击般的刺激着大脑皮层。

　　有了温热血液的浸润，口中的食物慢慢软化，口腔里令人几欲发疯的焦渴感微微得到了缓解。馒头的最后一丝冷甜被腥咸所取代，沐沉香试着咬了几下，有点想吐。
　　签字完毕，每个队员都要将协议交到雷伊的手上，不愿意签字的则自动退出。
　　沐沉香皱着眉头努力压制住那种被血液激起来的本能排斥感，强行的吞咽下一小口食物却惹得胃里都开始抽搐了。
　　她伸手将协议递了过去，嘴里的馒头块因为混合了些许血液而变得松软，滑过食道的时候，积於的腥气引得沐沉香控制不住的咳嗽了出来，尽管她及时伸手捂住了嘴。
　　雷伊闻到了一种特别熟悉的血腥气，虽然微弱却不可忽视。他不禁微微挑了挑眉尾:“你嘴里是什么？”
　　沐沉香微愣，然后指了指林君成脚边的空收纳箱。
　　“吐出来。”雷伊看着她说道。

　　沐沉香没动，不明白他到底想干嘛，漆黑的凤眸里一派死寂的暗沉和微不可察的点点疑惑。
　　“我让你吐出来。”雷伊一双碧色眸子微眯，漫不经心的撩人气息悄然漫开，沐沉香看着他，好像看到了蛇在吐信子。
　　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做出了个聪明的选择。沐沉香走到帐篷外将口中还没来得及吞下去的小块馒头吐了出去。
　　有鲜红的丝线拉扯着，最后断掉，略凉的血丝贴在满是汗渍的白皙小巧下巴上，刺眼的红。

　　下一秒，沐沉香觉得下颌一痛，有冰凉的手指捏住了自己的下巴。骨节分明而带着略微硌人的茧，细细密密的寒意顺着被陌生手指触碰的皮肤肆意的蔓延开，沐沉香微微打了个抖，瞳孔忍不住放大，清晰的印出眼前人的模样。
　　“呐。”雷伊微一用力迫使她张开嘴，目光从伤势上一掠而过:“军队不要残疾，你可千万别哑了。”
　　沐沉香觉得舌叶的伤口被他的视线扫过后，痛感开始诡异的变本加厉起来。
　　林君成瞪大眼睛看着那两个人，不自觉的看向一旁的齐晨。齐晨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和林君成有着同样表情的吃包吃馒头群众聚集到了一起，准备进行下一个项目。
　　李依棠坐在地上，恍惚间看见齐晨朝自己的方向来了，赶紧将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少的占位置。自以为挂着志愿者的标准微笑，实则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给他让了路。

　　齐晨淡淡的看着她双脚在地上拼命磨蹭着后退还时不时偷偷瞟一眼自己的样子，轻轻啧了一声，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可怕。
　　齐晨没动。
　　李依棠开始气运丹田准备装瞎。
　　他的眼神淡然如水，却深得就像最安静最深的海底。李依棠考虑了一下敌我双方的战斗力，觉得还是自戳双目比较可靠。
　　“要吃吗？”李依棠快被他诡异的安静折磨得破功了，索性举起手里还没吃完的包子。

　　那么一瞬间，李依棠觉得自己的智商都碎裂了，不过让她高兴的是，齐晨走了。
　　叶天涯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把拍下李依棠还举着的手臂:“好了，人家都走远了。”
　　李依棠抱了抱自己，觉得有点哆嗦。
　　“沉香。”程安森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叶天涯身边，冷不丁的冒了一句话出来，指了指人群外的一个方向。

　　叶天涯和曲颜卓雅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雷伊松手的瞬间，沐沉香身形就是一个踉跄，好像想要拼命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她怎么了？！”叶天涯说着，赶紧跟着程安森的步子挤了出去。
　　“他们三个好像感情很好啊。”曲颜卓雅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个人急急的背影。
　　“一起长大的，当然了。”李依棠吃掉手里的包子，噎得她直翻白眼。
　　“所有人排好队，下一个项目开始了！”林君成跳上齐晨开过来的车，左手拿着扩音器，右手拿着自动步枪朝天开了两枪。
　　沐沉香胡乱的擦掉下巴上的血迹，一言不发的背好程安森帮忙拿过来的背包，三个人一起跟上已经跑了一段距离的队伍。
　　不知道为什么，雷伊冰凉手指的温度和力度好像还残留在下巴上。沐沉香用衣袖使劲擦了擦，作用甚微。

　　好像有一声沉重的叹息萦绕在耳边，沐沉香甩甩头，不知道这叹息声来自哪里，为了谁。
　　太阳开始西斜，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日期：2016-09-26 20:49
　　15.

　　沐沉香站在公告板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编号，抱了一天配枪的双手酸痛难忍，举过头顶的时候，颤抖得厉害。
　　穿过指挥室前的空地，朝印象中门牌号的宿舍走去。沐沉香用身体半推半撞的打开门后，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沉香？！”
　　她眯了眯眼睛让眼神聚焦，看见正在下铺躺尸的李依棠和刚刚爬上上铺的叶天涯同时偏过头欣喜的看着自己。
　　另一张下铺的上面坐着曲颜卓雅，看起来也是刚到，正有气无力的朝她晃晃脑袋表示欢迎。
　　“天啦噜了，我们四个竟然是一起……哎哟卧槽！”李依棠本来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却因为腰腹部就像断了一样没力气又相当丢脸的摔回了床上。

　　“您就省省吧大小姐，安静躺尸恢复体力，明天指不定会被怎么折腾呢。”曲颜卓雅整理好床铺后，将自己呈大字型摔在床上。
　　沐沉香将背包扔在床脚，坐在曲颜卓雅床边的楼梯上，费力的弯腰解着泥泞不堪的军靴上的鞋带。叶天涯爬下床用热水壶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喝了上去睡一会儿，他们半夜肯定还会来折腾的，抓紧时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