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个精神病——与疯子们为邻的心理测量者,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
第27节

作者: austin陈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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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吗?”
  于老师笑笑,终于不再言语。
  五、
  那天采访完之后我又临时有了许多别的加班,所有事情都处理完已经不知是深夜几点。伸个大大的懒腰后,我终于能把自己疲累已极的身躯扔到柔软的床上,好好睡它个一大觉。

  但就在半梦半醒间,我却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因为我看到了。
  就在闭上眼睛之后过不了多久,眼前似乎便有奇妙的色彩与线条金蛇狂舞般扭曲闪耀起来,无法描述,但很熟悉——我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见到它们,尤其在睡意浓重且疲乏至极时。
  莫非于老师说的是真的?
  就在我们身边,真的有那么一个触手可及的微观世界……只是匆匆在人世间走过的我们,从未曾去在意?
  我不知道。

  尚未想出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我已经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后来零星再听到于老师的消息,得知他已经刑满释放,同时也不再需要住在精神病院里。回到美院后,他重拾了画笔,继续自己的创作之路。
  但联想到他曾告诉我的一切,实在很难相信他还能画出曾经那种极尽抽象的美来。
  “是啊,他画不出来了。”
  告诉我消息的同事耸耸肩:“现在他的画风大变,和以前几乎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哦?变成什么样儿啦?”我感兴趣的追问。
  “还是说不太清,过阵子他要办复出画展,真有兴趣,你自己去看看咯。”
  不久后,我终于在画展上见到了于老师的新作。
  该说是朴实还是诡异呢?大片的殷红看不出是花瓣还是鲜血,洁白的教堂十字架下,女孩安静的睡着。
  我不认识那张脸,但却仿佛出乎意料的能理解了这幅画的意思。
  于老师曾说过,他之前的画只是简单纯粹的美,并不存在任何值得去解读的深意。但这次不同了,显而易见的,他在隐喻些什么。
  是喟叹自己在虫子们幻景的保护壳中躲藏了数十年,终于能直面这段埋藏心底深处的感情了吗?

  亦或更加单纯的,只是在追忆过往:在失乐园曾是伊甸时,自己心中最美的夏娃——以及她陨落的瞬间?
  我无从知晓。
  但当我拿起笔记录下这一切时,我意识到于老师说的不错。
  纵然不是画家,我也终能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一切描绘给世人。
  ——就如你眼前所见的这样。
  日期:2016-12-24 18:04:00
  “候鸟”
  档案编号:011
  姓  名:杨岳伦
  性  别:男
  罪  名:过失杀人
  疑似症状:自闭症,克莱恩?莱文症候群,学者症候群
  备  注:安全无危险

  一、
  我面前,是一幅画。
  黑白的纸面,我分不出是用铅笔或者炭条绘制的,但无疑,它非常形象生动,兼且逼真。
  “候鸟。”
  杨先生说。
  他低着头,不看我,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飞吧,候鸟。”

  然而,画幅上明明是一片浓淡相间的晚霞。晚霞从狭窄的窗口透进来,四周围都被潦草的涂成深黑,而这片漆黑中唯一有浓淡的窗口,被许多道栅栏,无情的割裂成不容飞出的狭窄空间。
  二、
  与杨先生做取材是一件困难的工作——作为一个自闭症患者,他有沟通和交流障碍,基本上,无论我对他说什么话,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只是闷闷的低着头,或者画着他的画,或者愣愣的盯着铁窗外的天空,要么就干脆发呆似的一动不动,我简直要怀疑他是一座逼真的雕塑,害怕这种角色扮演太过形象会让他忘记呼吸。
  他可以就这么保持姿势一动不动,轻松就度过三五个小时,而丝毫不顾我在他面前已经讲得口干舌燥——不止是我,谁来都没用,就算是他的主治医生,很多时候也只能靠猜和推测来判断他的想法。
  “取材毕竟是个双向的沟通工作,你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过不去,挑个自闭症来干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知道我把下一个取材对象定为他后,胡医生劝我:“别的不敢夸口,我们这儿话唠到爆炸,奇思妙想多到烦人的疯子,你就算三天三夜也挑拣不完。这又是何苦呢?”
  我知道胡医生这话是好意——于先生那件事上我跟他讨论了不少想法,也算是彼此启发了一番,磨合了一下合作关系。虽然取材时于老师多次曾对胡医生与众不同的气场提出了抱怨——但他抱怨的依据实在太过“艺术”(如果不是太过“精神病”的话),一会儿气场一会儿直觉什么的,普通人实在难以理解,加之我从一见面就知道老胡这人大概压根儿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所以对这些抱怨都是笑笑就算了,没往心里去。这种信任让老胡多少也心有所感,投桃报李的对我感兴趣的病患情况说明的更加详细——虽然在进行这些说明时,他的眉头却也皱的越来越紧,不知在承受着什么。

  杨先生入院快三年了,他对这位病人就不算了如指掌,至少也可算见怪不怪。据他统计,杨先生平时开口说话的频率基本在四到五小时一次,每次不超过一句话,每句不超过二十个字。
  而更多的时候,他干脆只用短语。
  三年多来,胡先生统计出现最多的,大概也就下面几个。
  “候鸟。”

  “飞吧。”
  “飞吧。”
  “候鸟。”
  “你这翻来覆去的,不还是同一句话吗?”我听烦了。
  “还有……”胡医生的手指敲了敲脑袋,似乎陷入了冥思苦想。
  “还有个啥?”我就讨厌说话说一半的。
  “我是听不太明白,你要是那么感兴趣,自己去听好了。”胡医生耸肩,“不过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绝不会是美差。”

  当时我没理他,不过这眼看着快个把月了还没一丝进展,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
  正在琢磨着今天是不是也该打退堂鼓的时候,杨先生别扭而低沉的声音再一次传入我耳中。
  出乎意料的,竟然是个此前没听过的新词。
  “理查德,你又失约了。”

  三、
  “理查德?”
  似乎是这个音,我在笔记本上记下。再看杨先生的头已经低垂,手指无意识的搅动着,不知又陷入了什么思考,显然不会再给我什么提示,于是决定今天就此收工。
  回去之后,我对照着杨先生此前的生活经历和社会关系重新细细排查,他在单亲家庭出生,有一个早夭的哥哥,家庭条件困难,前半生颠沛流离——总之是辛苦的生活。
  这样的人生加之这样的心理疾病,他那位单身母亲的脾气想必好不到哪里去。资料也证明确实如此,杨先生自小受到虐待,这让他本来就严重的自闭症更趋恶化。终于在某一次,在反抗情绪失控的母亲时,杨先生失手杀死了她——真相如何,年代久远已经无法判断,无论是出于真相还是出于同情,既然当时的法庭做出了这样的审判,姑且如此相信。
  入狱对杨先生而言或许真的不是什么负担,他已经在各种意义上举目无亲——除了这座监狱附属精神病医院,他还能到哪里安静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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