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学里的女孩们(致敬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第4节

作者: 湘西经典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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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区包括多功能运动场,以及沿运动场呈逆时针旋转的图书馆、体育馆、实验室基地兼校办工厂和综合楼。
  建成没几年的综合楼,是校园里唯一一栋看得上眼的建筑,主楼十二层,副楼七层。主楼六层以下全是教室,往上三层是计算机培训中心,顶层是由记者协会和主持人协会一起操刀的广播站,中间两层空着,走廊入口处的不锈钢门从来就没有打开过。架设在综合楼顶的一组以学校名字作为形状的铁框,白天像一条大蛇的龙骨,夜幕降临,则发出缺笔少画的黄光,成为河西大煞风景的一个样本。

  据说,综合楼没有建成之前,学校的招生工作一筹莫展。建成了之后,请国务院的某某某题写了一个新的校名,这才扭转颓势。此事的真伪,看校门上方的署名便知。
  总之,是一所二流大学,既没有名气,又没有竞争力,只要舍得扔钱,谁都可以进来。招生广告倒是做得半点也不马虎,有一段时间,湖南经济电视台的午间新闻一播完,它便亮相二十秒,宣称什么“一流的师资队伍,一流的教学环境,一流的办学水平”,只差没说这里就是北京大学。开学典礼上,校长操一口不知所云的方言,食堂里的几个工作人员吝啬至极,管理宿舍的一个老头耀武扬威,统统都令人不快。

  之所以进到如此令人不快的这里,是因为我爸爸不想让我步入社会。他认为我以未成年人的身份步入社会,肯定会做一些触犯法律的事。我在初中的表现也确实一直令他头疼,怪就怪在高中落榜后,居然陆续收到十三张中专录取通知书。我爸爸精挑细选了一张,然后握着一根扁担,把我撵进县汽车客运站,警告我说非来这里不可,连去李小龙国际武术学校练武功都不行,因为只有在这里待满五年,才能拿到专科文凭,和我舅舅的学历一样高。

  日期:2016-07-19 10:13:49
  第二章 青梅竹马
  说说我家。我家很特别,特别得相信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吹胡子瞪眼的却大有人在。可都是事实。而且如果不将这些事实陈述出来的话,那么张娣就无从说起。
  我爸爸是苗寨的一个农民,妈妈也是。两人有过一对儿女,可惜都在文化***期间相继染上“二号病”,夭折了。很多年以后,我的出生又夺走了妈妈的生命,原因是脚先出来,难产。
  妈妈死得太冤枉了。这是得知她的死因后我的感言。因为她根本就不该生我。三十三岁,是一个高龄产妇,此其一。其二,苗寨没有医院和剖腹手术,只有剪生婆和草药。其结果,痛苦挣扎了一夜,断气的时候咬断了舌头。
  若干年后多了一个后妈。后妈进门那天,抱起我,说喊妈妈,我只喊姐姐。她的年龄确实不大。后来听别人说,她是一只不会生蛋的鸡,这也是她嫁进我家的原因。人家是一个城里人,哥哥还是一个当官儿的呢。

  那一年,爸爸三十七岁,后妈二十五岁,可谓老牛吃嫩草。
  爸爸没有兄弟姐妹。奶奶生下第一胎后,爷爷的两颗**不见了,被一颗来历不明的子丨弹丨打掉的。爷爷当时的职业是土匪。
  爷爷一共有三个哥哥。大哥跟随黄兴先生发动过武昌起义,北伐期间战死于九江;二哥在红四军里担任一个排长,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争打响后的第三年,被坂田大佐的一架轰炸机炸飞了;三哥在国军某部充当一名不起眼的炮卒,1949年,跟着蒋介石跑去台湾了。
  可能想到哥哥们在战场上都没有写下光彩照人的篇章,我爷爷才决定当个土匪。他是八面山的七爷,同解放军周旋多年,两颗**不见了才弃暗投明。
  这些事迹,我爷爷口述的时候,我颇不以为然,家谱里记载着呢。
  我们这个地方,穷山恶水,日本鬼子丢丨炸丨弹嫌浪费,内战又离得远,保住一本家谱算不得是什么难事。
  家谱里还有关于我曾祖父的记载,说他是一个孤儿,在一个寺院里长大,聪明好学,还俗后考中了举人,和李鸿章在直隶一起同僚过,1898年,被慈禧太后派到南方当巡抚,万贯家私,权倾绿营。但他绝非趋炎附势之流,到香港的中环士丹顿街十三号开过会。武昌起义打响前,把乳臭未干的大儿子交给黄兴时说:“贤弟勿须抬爱,生死自有天命。”言毕,归隐山林,官宦生涯至此落下帷幕。

  便是这样的家,一代不如一代的家。
  这么着,即便是归隐山林,我家仍然风光了很久,约莫三分之一个世纪。
  当时,我曾祖父在武陵山区搞到一栋豪宅,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一个正室和三个姨太太都搬进去了以后,又购置了一些土地。为了搞好关系,继了五姨太,芳龄十九,是个驼子,县太爷最小的千金,即我爷爷的生母。
  除去上面这些人,还有一干丫鬟和小厮。张娣的先人,便在这干下人当中。其曾祖父,在我家专做一些收支登记入簿、撰写家谱之类的活计。后来,和一个丫鬟成了亲,生下的儿子是小厮,女儿是丫鬟。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此传承下来。传承至今,张娣理所当然地成了我的一个丫鬟。可惜门第凋零,两人都是独苗。
  早在土地革命时期,我家就没落了。在一次批斗大会上,我曾祖父背上背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大地主”三个字,被解放军拉去游了几条街之后,枪毙了。可能想到年事已高,他没有做任何形式的反抗。曾祖父死了以后,树倒猢狲散,查封宅邸,疏散下人,大洋充公,没收土地。我爷爷忿忿不平,上山当了土匪。下人们都卷着包袱走了,唯独张娣的先人留了下来,和我的先人一起,被逐出县城,长途跋涉了三天,到得一个木楼林立的地方,那里,便是苗寨。

  后来的大跃进时期,文化***时期,改革开放时期,先人死的死,走的走。两家人的嫡系,却一直保持着一种原汁原味的主仆关系。

  打从学会说话开始,张娣就叫我少爷。她的父母如此谆谆教诲,左邻右舍也见怪不怪。
  改口叫我弟弟,是在她九岁我八岁的1989年,苏联从阿富汗撤兵那一年。
  那一年秋天的一个上午,她爹上山挖草药,从悬崖上摔了下来,英年早逝了。中午,她娘拉着她一起去赶集,说是采购丧事用品。晚上独自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张娣哭着告诉大家:“我娘跳天坑了。”
  我爸爸请来几个道士,按照苗寨的风俗,盖雪蒲灯,敲花鼓,闹腾了两天。
  第三天拂晓,死了的人被抬去一个名字叫做墓ZZ花的地方。墓ZZ花距离苗寨大概二十里的山路,是我们这里的苗人世世代代埋葬亲人的地方。那里四面环山,中间的樱花树受到苗人的保护,都是从秦代存活至今的参天古木。传说,樱花树的树根平日里汲足了尸水,春天来临的时候就在枝头开出白色的花朵,死之世界的人借助樱花的绽放感受生之世界的气息,灵魂便能够得到安息了。
  葬礼结束了以后,张娣住进了我家,并且按照我爸爸的指示,改口叫我弟弟。家里的房间不够,后妈就安排张娣睡我的床,我则睡同一个房间的墙角里架起的一块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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