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东西,睡觉那点事》
第19节

作者: 谷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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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十年是够一个人养成某一种习惯的。
  二叔去得突然,寿衣,寿鞋,棺木都没有来得及准备,母亲也是一大清早听到消息从城里赶回来的。三婶去了女儿家带孩子,四叔一家在遥远的北京。现在所有的事都落在我的头上。我问母亲东西什么时候到。母亲知道我的意思,说置办的人在回家的路上了。我只好先预备一些别的事。
  终于所有的东西都齐备了,我在邻居老人的指点下为二叔净身,穿衣,点“点脚灯”,最后入棺。
  我做这一切并不感到害怕,哀伤早已填满了我的心,本家的亲人问我丧事是从简还是铺宽一些?我想着二叔这辈子太不容易了,我也没来得及孝敬他老人家。身后事也不能太寒碜了,毕竟这是我最后一次能为他做点什么了。就把我的想法如实相告了。大家预算了费用,先由我垫支,待堂兄弟们都回来了再分摊。
  忙碌了一整天,灵堂支起来了,各种事情也忙开了,我的疲累也在哀痛的促恿下达到了极致。只有责任,一种亲情的责任,一个被亡者数十年疼爱的如今已是壮年的男人的责任还在支撑着我的肉体的一举一动,一叩一拜。
  日期:2016-12-11 17:10:01
  第二天,堂兄弟们也都回来了,可是所有的事情的进展似乎依然压在我一个人的头上。我昨天守了一-夜的灵,又没进食,今天头脑已是昏昏沉沉,有时突然的一瞬间,我竟感觉自己的思绪是停滞的,头重脚轻。
  我害怕自己这时候突然倒下去更给家里人添麻烦,又不好撇下这里的事去买点药什么的。也不好告诉母亲以免她担心。心里估计着大概是因为奔波劳碌得过了头,犯感冒了。
  只好私下里问母亲要了一碗青葱面。母亲向来知道我吃面喜欢多放青葱和姜丝,给我端来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里倒是青葱更多于面条。我将青葱和面汤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本就不多的面条。
  说实话,我一口面条也吃不下,我看见桌上摆的那些油腻的供品就反胃。我的胃本身就不好,做过胃大出血的手术,过饱或是过饥的情况下,我的胃就不舒服。
  喝下了一碗热汤,青葱和姜丝又有去寒的功效,我先前寒冷木讷的身体立刻活络起来,出了一身汗,感觉精神好了很多,依然为丧礼的事情忙碌着。
  日期:2016-12-12 14:32:02
  下午的时候,父亲拄着拐杖,带着我的两个孩子也从城里赶回来了。原来今天是星期五,刚好我八岁的女儿不需要请假。
  我的两个孩子似乎完全没有体会到这是一件多么哀伤的事,见到了我,像是喜从天降,急忙挣脱了爷爷牵着的手跑到我面前围着我乐不可支的。
  一会儿女儿叫我爸爸,一会儿儿子叫我爸爸。我让他们给叔爷爷叩头,他们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学着在灵前烧纸叩拜的堂姑妈叩了好几个响头,然后我的女儿返过头来问我:“为什么要给叔爷爷叩头?叩够了吗?他为什么睡在那里面?不怕黑吗?”女儿一向好奇心重,古灵精怪的。

  我看着她那稚嫩的小脸蛋以及她那无知又求知的清澈的大眼睛,想回答她却不知从何说起,想生气又无论如何也生气不起来,哪怕是做个生气的模样我也装不出。
  日期:2016-12-12 14:36:49
  她还那样小,她的生命还那样鲜嫩,就像刚顶破泥土的春笋,带着追求新奇的心思努力眺望前方的未知世界。她还不必去了解死亡的意味。她也理解不了死亡的含义。不过她显然已经对此充满了质疑。不像她的弟弟还茫然无知地以为这是一场热闹非凡的游戏。
  我的儿子还不到五岁,他随着姐姐叩完了头站起来也不学着姐姐拍掉膝盖上的灰尘便好奇又迷惑地打量着灵堂里的一切物件,眼睛眨巴眨巴的,嫩嫩的小手这里伸一伸,那里摸一摸。
  我知道他迟早禁不起诱|惑,会对那些他自认为新奇古怪的玩意儿进行一番探究,考察。我不能让她有机会做这样的探究,考察。灵堂是属于庄重,致哀的场所。
  我叫母亲将他带了出去,他不解又伤心地回看着我,翘起嘴巴,一副受了很多委屈的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不过也只好任由他的奶奶拉走了。

  按我们老家的习俗,第三天便可出殡下葬。出殡的时候,孝子必须披麻戴孝,赤脚走路。
  二叔没有亲生的,我们这些做侄儿的理所应当地尽孝。我作为老大本就义不容辞,何况在所有堂兄弟中,我得到二叔的疼爱是最多的。
  日期:2016-12-12 14:43:14
  盖棺的那一刹那,我泪流满面,那“嘭”地一声响将二叔的灵魂和肉体彻底禁锢在另一个世界,从此我们天人永隔。原来生命的离去就只是如同那一声响,只是向世人宣告一个事实,仅此而已。
  可我却泪流满面,我是带着强烈的哀痛和不舍听着那一声响声的。那一声响声仿佛敲击在我心上,心因颤动而不由地溢满泪水。
  这天天气不是太好,山路崎岖难行,从发丧到墓地,徐徐缓缓,花了三个多小时。
  我倒还好,多多少少在工地上也受过苦,挨过冻。我那从北京回来的堂弟冻得腿直哆嗦。我心里想着北京可比这儿冷多了。
  不过人家北京人怎么样也不可能冬天里打着赤脚踏雪。这里虽然还没下雪,清冷的空气也是够让人受不了的了。

  我的脚已经冻得像油锅里煎着的虾子,红通通的。只差没颤抖了。想来堂弟腿哆嗦也情有可原,大城市里的白领,哪受过这种苦。
  回到家,母亲和婶子早给我们准备好热水,泡了脚,穿了鞋袜。堂弟感慨孝敬也不是这么个孝敬法的。年轻人从未在乡下呆过,接受不了这种落后的习俗本就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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