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人已经没有耐心一条条读下去了,他焦灼地跳过几条直接点开最近的那条,那是昨天发出的:“爸爸,一个多星期联系不上你,我很着急!你病了吗?住医院了吗?还是出去旅行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请你看到短信马上给我拨个电话好吗?着急的妮妮。”
夜行人啪一声推上手机滑盖,把它随手抛回沙发。他现在至少可以断定一点,屋主早在两周前就神秘失踪了,连他远在异国求学的女儿也不明究竟。
屋主一定是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人绑架的,而且是在深夜睡觉的时候。这样就可以解释卧室呈现出的凌乱、遗落的眼镜和手机、家具地板上积累的薄灰和厨房里发出馊味的餐具了。夜行人靠在皮沙发上捶了捶前额,暗怪自己大意。他刚才怎么没想到呢?要不是这款时髦的手机待机时间超长,他也许永远都发现不了这个事实。
可是,绑架一个单身的地下整容师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连一个可以被勒索的像样家属都没有。何况,绑匪至今连他那个少不更事的女儿都没有通知。这算是哪门子绑架?
夜行人猛一抬头,记起那份令自己耿耿于怀的文件。莫非屋主遭遇意外和从铁皮柜里消失的文件有关?行凶者和取走文件的会不会是同一帮人?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抛进了思考的迷宫,苦苦摸索着却没有可靠的路标指引。
假设不是绑架,那么屋主遭遇的又可能是何种不测呢?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屋主其实并没被带走?有没有可能他还在这里,还在这幢阴湿老楼的某个不为人知的暗处藏着?确切地说,是他的尸体。
这个想法让夜行人霍然站了起来,他几乎打算上楼重新搜查一遍,但是刹那间他的双脚却又像被钉死般半分都没移动。
不可能的!他刚才已经把每一间房都仔细搜过了,确实没有发现藏有人或尸体的迹象。事实上,整幢楼里可以藏人的地方他都查过了,他信任自己的搜索能力。更何况,这么炎热的天气,尸体闷在屋子里整整两个星期不发臭才怪呢!
刚想到这里,夜行人像被闪电击中似的全身微震了一下,然后缓缓转向污垢丛生的厨房,一个恐怖的猜测正犀利地刺入他的大脑。
他铁青着脸走进厨房,驻足在那只容积格外巨大的冰箱前,停顿两秒后猛地拉开了冰柜的门。
日期:2009-6-25 15:51:00
周日晚上7点,周三耳慵懒地行走在燕集坊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心里回味着那个幸福的秘密,脸上不禁露出意犹未尽的微笑。他刚刚从“小情人”的爱巢归来,由于纵欲过度走路还阵阵打飘。四十七岁的周三耳很宠爱这个比他小整整二十三岁的“小情人”,几乎可以说百依百顺,尽可能满足对方提出的一切要求。他每月为此花去的钱少说也有十来万。他知道自己不可救药地着了魔,但他很享受这种疯狂迷恋的感觉。第一次看见那双柔婉似水的双眸,周三耳就冲动得双腿发软。每次进入对方的肉体深处,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会亢奋得舒张,同时攀上了极乐的巅峰。这一切倒不是因为“小情人”长得有多妖冶妩媚,而是因为他身上的那股说不出的味道、比女性更女性化的味道。
这就是周三耳的秘密:他是个同性恋者。
尽管不情不愿,每天晚上7点周三耳都会离开爱巢回到位于燕集坊的一间阁楼里,准时开始一天的工作,然后一直干到凌晨6点。这里藏着他的另一个公开的秘密。
周三耳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他从95年才开始在S市定居。80年代,他曾是一名规矩本分的国有企业工人,那是他用的还是本名周占春。他的工作单位是一个在外界眼中充满神秘色彩的单位——中国人民银行印钞厂。周占春当时的工作岗位是普通质检员,钞票从印制到封存整个流程要经过多重质检,他和他的同事负责把关的是裁切前的印刷质检。在这个岗位上连干6年之后,他神经质似的苛刻和谨小慎微赢得了领导的赞赏,领导暗中决定提拔他为质检车间的主任。
就在这时,印钞厂发生了一件建国以来绝无仅有的大案:制版车间有块试印模板丢失了。厂里开始还以为是工作失误,反复查找却没有找到,进而发现来自保定钞票纸厂的一批水印纸也不名所踪。这一下,厂领导大惊失色。试印模板和印刷钞票用的正规模板相差无几,如果落到有钱有势的伪币团伙手里稍加改装就可以印出和市面上流通的人民币一模一样的纸币。
厂保安科立刻向公丨安丨部门报了案,因为案情事关重大,公丨安丨部门立刻上报了中央。为避免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中央密令公丨安丨部门成立专案组不动声色地进驻印钞厂暗中调查、限期破案。全厂上下都被要求对该事件守口如瓶,否则将追究行政、刑事双重责任。专案组进驻的半个月期间,对两处失窃现场进行了多次周密勘察,向相关人员取的笔录摞起来足有半人高。最后,他们根据已知信息对模板和水印纸丢失的时间周密排查,筛出7个嫌疑人,周占春就是其中一个。
“不可能!这个人你们可以去掉!”厂长指着嫌疑人名单上周占春的名字难以置信地对调查组说。
“为什么?”专案组组长不动声色地问。
“我们厂里就数他胆小,他上班时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全厂人都知道。”
当晚,专案组就对周占春的宿舍进行突击搜查,发现试印模板和那批水印纸都被封在宿舍墙壁的夹层里。厂长为此付出了敲掉饭碗的沉重代价,而令众人刮目相看的周占春则被关进了H省第一监狱。
等周占春因为表现良好从狱中被提前释放已是5年之后。这时候外面的社会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商品经济大潮已经席卷了全国尤其是东南沿海的每寸土地。除了坏名声外一无所有的周占春决定南下闯一闯。他先后辗转了几座城市、干过各种行当,3年后他终于在S市驻扎下来。从此,燕集坊多了一个假证贩子周三耳。
他最终选择仿制证件这一行的原因主要是出于技术考虑。论工艺的复杂程度,制作假证件和印制钞票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另外,做假证件不比其他恶性犯罪那么引起公丨安丨部门重视。他在租赁的小屋里购置了一套简易的照相设备,顾客拍完照只需立等三五分钟就可以拿到想要的东西。
各种证件里,需求较多的是身份证和各国护照,身份证的市场需求量尤其大。当时使用的第一代身份证科技含量很低,是综合印刷和照相技术用聚酯膜塑封的,由于仿制难度不大,造假的人就很多。周三耳出品的证件除了细部做得比别人更逼真,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后来,第一代身份证采用了激光图案防伪技术,普通证件贩子开始束手无策。但这难不倒印刷工人出身的周三耳。经过反复研究,他自己秘方配制了专用感光剂和全息薄膜材料,又动手改装了一台模压机。最后,周三耳开几个月夜车自制出一块以假乱真的母版,经它加工的证件放在任何身份证鉴别仪下面都不会鸣叫。周氏假证件甫一推出在市面上大受欢迎,每天上门的客人络绎不绝。
周三耳很快受到了同行们的重视,有人提出用重金收购他的设备,也有人威胁他尽快退出S市的伪证市场,否则对他不客气。周三耳不为所动,一如既往经营他越来越红火的伪证生意。几天后,周三耳在街头被几个凶恶的马仔痛打了一顿,等他遍体鳞伤地回到家里,两名刑警正面色阴沉地等着他,所有的生产设备和假证件都不见了。虽然人赃俱获,他在做笔录的时候矢口否认仿制假证的事实。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拘留了几天后他就被轻易释放了。
周三耳满腹狐疑地回到燕集坊,却被一个满头白色长发的男人叫住了。男人告诉他那套设备没丢,有人事先听到风声替他保管起来了,问他愿不愿意去见那个人。周三耳迷迷糊糊地跟着白发男人来到一座戒备森严的宅院里,见到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人。
宅院主人告诉周三耳,自己是燕集坊的老大,如果周三耳愿意把假证收入的百分之五十交给他,作为交换他将动用自己手中的力量保护周三耳。周三耳当即就答应了这项协议。事后,他有些怀疑打自己的和向丨警丨察告密的那两伙人都是宅院主人指使的。
无论如何,他的生意从此越发蒸蒸日上,再没有人敢当面威胁他,也没有丨警丨察半夜敲他的门。老大偶尔还给他介绍一些报酬很高的生意订单,或者提供一些来路不明的真证件请他代为出售,他甚至很乐意向周三耳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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