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我屌丝逆袭路上拱过的那些白菜们》
第53节作者:
安木昂嗨皮 很快,我们又在岩石上发现了血迹。我们知道,昨天夜里他大概又犯病了。但是我们没有想到,那天早上韩若东是永远离开了。
1985年夏天,离最后毕业典礼还有几天时间,韩若东没跟任何人告别,毅然决然离开了学校,不知去向。这件事在我们蓝大,以及附近几所高校,都引起了莫大的震动性影响,即使以前从来没听过韩若东的人,也都设法找韩若东的诗来看。这再次证明了一个人的行为比一个人的文字重要几倍。
你听说我时
我大概已不在你的天空下乘凉
我本是鱼
现在要游回我的海里
安心讲述
地面那些早已沸腾的往事
日期:2016-07-08 15:04:08
第二部
1
真正有韩若东的消息,已经是两年以后了。
这两年,中国人的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到处兴经济。我留校任教也整整两年了。为了学校分房子,我和艾可加一毕业就登记结婚了,但没举行婚礼。
我住在一栋破旧的青年教工宿舍楼里,仍然是三层。寝室的规模和风格,与学生宿舍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居住者由原来的六位减少到四位。我只有在每月初发工资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实际已经开始部分地自食其力了。说部分地,是因为每月我还得靠家里接济一百到二百元钱,八十几元的工资根本不够花。这当然有艾可加的原因,那是我们发现恋爱非常费钱,越来越费。我们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越来越需要用钱来证明各自的感情深度的。
蓝城本身变化也极大,领导扬言要做“北方香港“。几天不上街,就会发现有一栋新楼兀然又矗立起来。到处都在拆迁和挖沟,拓展街道。好楼越盖越高,马路越拓越宽,好车越来越满,并且扎眼。中心街新华书店前面,已经有了几个举着写有“家教”纸张的学生,恭恭敬敬站在那里,面对喧来嚷往的大街和行人。他们手里的白纸黑字,和他们白净的面孔和黑色的眸子一样纯洁,触目惊心。在围观他们的行人中,只有很少的几个妇女会走上前跟他们交谈。那是我不忍正视的一个角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去书店看书,又必须经过那里,于是我就快步越过他们站立的地方,甚至都不让自己的余光瞥见他们。事隔多年,家教的职业已经极正常和普遍了,新华书店前面的学生也多多益善地站成了两排,周末和星期天的时候甚至还有三排。但它仍然是我心里的一个痛楚。不知道为什么。
我非常惭愧地发现,自己上课经常跑题。原来我是那么不适合教书,这点是始料所不及的。想不到,那么沉醉于语言的我,最后竟发现,语言教学是我内心的一个巨大的负担。想不到语言在被人把玩的时候,会赋予人那么大的乐趣,可是一旦它成为人的生存手段,就会使人产生偌大的腻烦心理。这大概有点像自由作家和职业记者之间的区别。
在我眼里,艾可加的大眼睛重眉毛,甚至包括她微微上翘的嘴唇,都具有无与伦比的特殊吸引力。那时候还不太流行那种口唇,只是到最近几年才有女人刻意将口红涂到唇线外面去,因为那样显得性感。大概就因为有好看的牙齿,可加很喜欢笑。即使她不笑,上嘴唇似乎也总像一道吊起来的红色帷幕,轻易不肯落下来,因为她自己也知道里面的牙齿有很精彩的演出。
同可加恋爱阶段,天天只想着跟她睡觉。想得厉害,我感觉自己都快成流氓了。可那时候的社会没现在这么开放,再说也没地方去。可加每天下班需要回家住,而我在单身宿舍里的举动只能是偷偷摸摸,即使我那几位同室中人好心赏赐我一点与她独处的时空,也没心情动真格的,而且,随时有可能被他们回府的脚步和敲门声打断。慌慌张张很没意思。那段时间我竟像个中学生,脸上起了不少粉疙瘩。
那年冬天很冷,我第一次在可加家里住了一夜。那天夜里天阴得厉害,我们逛完大街,送可加乘有轨电车回家时,外面就撕棉扯絮地下起了鹅毛大雪。可加母亲见我脸冻得发青发紫,便开恩地说,今晚就别回去了,住家里吧。在一旁抽烟的可加父亲也笑着说:“别走了。”
可加父亲是条壮汉,脸黑牙黄,平时很少说话,只是一棵接一棵地抽烟。第一次见他,我觉得他有点像日本那个叫三国连太郎的电影明星。因为他抽烟很凶,所以他家里总有一股浓烈的烟油味儿。可加母亲和她本人似乎早已习惯家中的气味,而我知直到后来真正成为她家里的女婿,也仍然会不小心给那股气味薰个跟头。可加家里的住房虽然不宽敞(一室半),但因为只剩下她父母,所以也并不显得十分逼仄。她父亲第一次见我,就问我戴多少度的眼镜。“一看你戴眼镜,就知道你书没少读。”他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儿子也把眼睛读坏了,他比你还近视。”言外之意,他读的书也应该比我多。可加的哥哥前后一共参加了四次高考,一次又一次地顽强复课,终于在去年夏天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师范专科学校。可加说他哥哥根本就不爱读书,是生给父亲逼的。自从四年前女儿争气地考入蓝大外语系以后,这个老工人出身的父亲立志要让两个孩子都读上大学,给祖宗增光。因为可加那个当渔民的爷爷临终前有话: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念书。他们艾家确有一股子万分重视知识的劲头儿,那股百折不挠的劲头儿,从你一迈进他们家的门槛,就混合着那股浓烈的烟油味道,扑鼻而来。可加有一次跟我讲笑话,说他们小时候,她爸对她和她哥读书的事看得非常紧,在大街上见到他们玩耍就踢他们屁股,赶他们回家好好学习。这时他总要恶狠狠地说:“回家写字儿!”在他那里,“写字儿”就代表读书和学习的意思。
至今,艾家还收藏着可加读中小学时获得的那些奖状和奖章之类的东西,我住在她家那天晚上,可加父亲都从箱子里找出来,一一摆在床上向我展示,包括她在文艺宣传队里演出时拍的那些浓妆艳抹的照片。面对这个以自己为主题的小型展览会,可加站在一边,脸上现出一点点嘲笑的意味,却并没加以任何意义上的阻止。仔细想想,在那个读书无用论的年月里,一个造船厂的工人老大哥能如此重视知识,我不禁对他在惧怕之上,又多了几分敬仰。但他所传达给我感情主要还是惧怕,不是敬仰,正如走近他身边主要还是闻到烟油味儿,而不是书卷气。
日期:2016-07-08 15: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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