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我屌丝逆袭路上拱过的那些白菜们》
第50节

作者: 安木昂嗨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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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为什么眼下这个时代不再需要文学和哲学,不再需要问‘To be or not to be’这种问题?那是由这个时代的性质所决定的。这是一个什么时代呢?”他回过头去看着他的父亲有看了看乔老师,“你们这一代人总爱说一句话,就是‘凡事都要先认清形势’。这话说得好,这是一个政治大国所能给予他的国民的最有用的学问,也叫政治觉悟。古人讲‘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让我们来看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时代吧,让我们先搞明白这个时代的基本特征是什么?这个社会的主要情感是什么?是实利主义,是金钱至上,你们不反对吧?大概谁都无法否认这是一个商业时代。商业时代是什么?我认为就是一个极端的年代。现在挂在很多人口头上的一句话就是商场如战场。那只是从微观上说,说的是战役,而不是战争。从宏观上就应该说,商业年代如战争年代,其剑拔弩张之势应该更甚于战争年代。在这样的年代我们需要做什么?首先就是要选好自己的立场,你打算做参战者,还是当炮灰?你准备进攻还是防御?认清了这个形势,你就要考虑你自己的问题,就是你手里有没有武器?强硬的武器?这武器不是别的,那就是钱。有最多的钱就等于拥有最好的武器。钱,MONEY!那是什么?It’s sort of what we have instead of chairman.钱是我们用以取代领袖的东西。”

  “小满!看你又胡说了吧?”演讲者的父亲蒋厅长这时啪地一下又将手里的扇子合死,握在另外一只手的手心里,死死地攥着,冷着脸对儿子说。
  “让他说让他说,”老师用手抚了抚老上级的膝盖,“我还真想听听,这些理论对我来说真的很新鲜。让他说下去。”但我们看见老师的额头有汗。
  “这就是你所说的‘认清形势’吗?”那边墙角又送过来一句问话,有气无力。韩若东的一只手扪在胸前,好像不这样捂着,就可能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蹦跳出来。
  “是的,必须认清形势。对这个形式认识不足的人大概不会饿死,但会气死,因为自尊。因为有比形势更加可怕更需要认清的事实:目前的中国,阶级又重新出现了。”
  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说话者。
  “是的,就像喊狼来了,喊了这么多年,狼终于是来啦!我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消灭掉的阶级,又重新出现了。”
  我看见,老师的脸色也白了。
  “你说的是阶层吧,小满?”

  “那是你们的叫法,我叫它阶级。本来有个词儿,你们不用,偏要自己重造一个。这世界一点都没改变,改变的只是词语。”
  就在这时,我们听见“砰”的一声,有人倒下了。感觉就像那面墙突然坍塌了,砖头瓦块落在地上。大家吓一跳,全都站起来,往墙角看。
  韩若东躺在地上,浑身颤抖,口吐白沫儿。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是第二次,我亲眼见到韩若东犯病。他们都是第一次。乔其疯了一样跳过去,抱住韩若东的身体,拼命喊他名字。
  日期:2016-07-08 14:52:33
  8
  那年一开学,我们毕业班就去吉林的一家法国工厂实习了。
  走之前,乔其到火车站送我们,可是直到火车离开站台,韩若东也没露面。我们班同学看着乔其只身一人站在月台上看着火车开走的样子,都觉得不幸的韩若东实在是个最幸运的家伙。那天乔其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火车都开出蓝城很远了,韩若东才从厕所里出来。但他没过来跟大家坐一起,而是一直站在车厢连接处。我们在这边说笑打牌,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韩若东又重新变得孤寂,寡言,跟刚入学时一个样子。那天在老师家里犯病,他感到非常丢脸,认为那是个奇耻大辱,话里话外老提这个。并且一再跟我声明说,他跟乔其算完了,彻底完了。
  深秋的东北已经非常寒冷,很像南方的冬天。有一天早上,乔其突然来到我们实习的厂区宿舍,我和韩若东住一起,刚起床。大概因为乘了一夜的火车,她显得万分疲惫。韩若东看见她,也有点傻,没有任何惊喜或感动的表示。
  那天上午,韩若东没去听专家讲课,跟乔其出去了。傍晚的时候他从外面回来,我和艾可加在宿舍里等。
  “怎么只你一个人,乔其呢?”可加问。
  “她回去了。”韩若东走到床边,砰地躺下去。

  “什么时候?”
  “刚才啊。”
  我和可加坐了一辆三轮车,赶到火车站。我们在月台上找到乔其,她正准备上车。她眼睛又红又肿。她伏在可加肩头,跟她说:“我和若东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火车开动以后,列车窗口已经不见了乔其几近绝望的面孔。我跟可加站在月台上,心里充满无能为力的痛苦。我们只是朝就要驶出月台的列车挥了挥手,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们看见有个人从我们身后奔跑过去,拼命追赶已驶出月台外面的列车。他越跑越快,与火车也越贴越近,最后竟一步跨上了一节车厢的车门台阶,一只手把住了扶手。因为他的动作太突然,月台上的工作人员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并阻止他,也都傻愣愣地望着他贴附在列车上的身影,有人骂了一句:
  “这是他妈的谁呀?不要命啦!”
  我跟可加同时都认出那人正是韩若东。他的身影看上去确实有些惊险,栽棱出来,像火车长出了一个额外的小翅膀。到后来,那翅膀越来越小,越来越看不见了。旁边的工作人员说,这种“飞车”是要罚款的,而且要重罚。按规定,列车不到站是不会开车门的。
  这个场面使我惊魂未定,可加已经扑在我怀里,浑身颤抖地哭起来了。
  日期:2016-07-08 14:52:57
  9

  转眼,就到了1985年春天,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
  那时,学校内外的商业气息已经相当浓厚,校园里也此起彼伏地出现了各种叫卖声。商品经济,已经像一列装满杂货的火车,锵锵喧哗地闯进我们蓝大校园。学生们自发地办起了咖啡馆,小卖部,甚至还有缝纫铺,经常有人贸然敲开你宿舍的门,向你兜售方便面和领带,或袜子裤头什么的。有外校学生到我们学校来做生意的,我们学校也有学生走出去,到外校去抢占地盘赚外快,美其名曰:勤工俭学。校园里很是热闹,也很让人担心。食堂也都开始承包了,多开了好几个,分出三六九等。中档以下的食堂,到了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总是挤破脸打破头,生怕物美价廉的饭菜给别人吃光了。再也没有我们刚入学时手里拿着书本边背英文单词边排队打饭的情景了。我们从高档食堂(有人酸酸地叫它“贵族餐厅”,也有人管它叫“冒号餐厅”——因为当时流行的一个相声里管领导叫“冒号”而得名)门口走过的时候,可以看见里面不多的用餐者正在细嚼慢咽,他们饭桌上摆着绿色的啤酒瓶子。

  夜里我跟可加散步回来,经常看见校门口有暗红色的出租车停下来,从里面走出穿着花花绿绿时装的女生。可加这种时候总是殷切地向那边望,一直到女生款款地走进校园里,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或花坛那边看不见为止。她能准确地说出那个女生的名字和系别。那段时间,经常能听说谁谁谁成了暴发户,有时一天能听说好几个。
  韩若东痛恨校园里的叫卖声,是因为它们影响了他排话剧。毕业前,韩若东写了一出话剧,叫《墙外的石头》。他准备作为毕业献礼作品,参加蓝城高校大汇演。
  那些日子我们大家一直忙于排戏。接着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正好是情人节,韩若东问我:“你给艾可加买什么礼物?”
  我说还没想好呢。于是我们两个抽时间一起跑到街上给她们买礼物。遗憾的是,十四年前那年春天我在情人节里给可加选了个什么礼物,如今已经记不得了。我只记得韩若东给乔其的礼物。那是条带花纹的真丝纱巾。回到学校,韩若东还为那礼物配了一首短诗:  
  在万头攒动的街头
  我寻找给你的礼物
  希望你喜欢
  因为我很穷,并且
  很爱你

  当时韩若东将这首诗给我看了,我非常感动。我记住了他将“很穷”和“很爱你”这两件事并列的那种心情,里面分明是含着感激和骄傲的。韩若东带着礼物和诗去找乔其了。可是过了大半天,韩若东突然神色仓皇地回来,跟我说,乔其找不到了,她失踪了。
  “你们几天没见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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