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陈明丽是外行，所以我比陈明丽更早一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而陈明丽还是不以为然：“醒了就醒了吧，不疼就行。”

　　郑秋天沉吟片刻，说：“那是幸运的。不幸的是有一部分人知道疼！”
　　“啊？知道疼？还不能动？大夫还不知道？手术照样做？”陈明丽开始有点明白了，吓得脸都白了。
　　“是啊，这样的病人十分悲惨，整个手术过程等于完全没用麻药，疼得无法忍受，大夫却不知道，手术照常做！”郑秋天缓慢地说。
　　“那不和活体解剖一样吗？”我忍不住插话道，说完我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日期：2016-08-14 12:55:55
　　【127】“是啊，不用麻药，活体解剖！”郑秋天机械地重复着。

　　“那，那得多疼啊！”陈明丽颤着声说。
　　“是啊，复杂的手术要做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病人要忍那么久！”郑秋天现在除了反复的低声说“是啊”好像已经不会用其他语言表达自己的沉痛了。
　　“那，那患者怎么能受得了哇！”陈明丽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是啊，所以病人一般术后就疯啦！”

　　说完，郑秋天起身走到电脑桌前将电脑打开，等待开机的过程中先是愣愣地看着电脑，然后转身问我：“你从来没听说过术中知晓？”
　　我摇摇头，为自己的无知有些不好意思。
　　“回到医院这些天从来没听他们议论过？”
　　我再次摇摇头。

　　“他们口封得很紧哪，看来跟那个张强谈话应该是有点难度的。”说完他拉出椅子坐了下来。
　　日期：2016-08-14 12:58:58
　　【128】“你不去给老李按摩了？”陈明丽刚刚缓过劲儿来，也站起身，问郑秋天。
　　“你过去告诉老李我今天去不了了。我上网查一下资料，准备准备跟张强谈话的内容。然后还要跟范长虹通个电话，通报一下这些事情，再咨询一下这种情况下的法律援助应该怎么操作，看看我们还能做些什么。”说完他开始上网。
　　陈明丽出去了，我则回屋里去睡觉。一直都在紧张和劳累中，今天不好好补上一觉，明天的白班很难坚持的。
　　可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那些遭遇术中知晓的病人痛不欲生的情景总在眼前晃，让我感觉盖了被子还是很冷……
　　郑秋天与张强的会晤成果相当出乎意料。一见面，张强就认出这位郑秋天就是当年他在医学院特别崇拜的老师。俩人心里没隔膜、专业无障碍，之后的谈话简直是顺风顺水。
　　日期：2016-08-14 13:00:52

　　【129】张强告诉郑秋天，陈锋那台手术就是他们科的手术，但主刀不是自己，是一个副主任。手术后那位副主任吓得已经辞职了。
　　“那你们就没想到过这很可能是术中知晓吗？”郑秋天问。
　　“怎么没想到啊，可是这种事只有患者自己知道，其他没有任何证据呀，而那患者手术后就疯了，所以等于死无对证啊。”张强说。
　　“其实这很简单，申请专家事故鉴定委员会来鉴定一下手术过程中任何步骤是否有任何不妥，手术是否成功。如果手术全过程无任何过错那就说明院方没责任；再对患者的精神做一个鉴定、对个人患病史和家族史做个调查，就算是用排除法也可以排除出来最终原因的。”郑秋天不解，自己不是什么有关方面的专家都能想到的事，怎么那些专家就想不到？就让这冤案一直这么冤下去？
　　日期：2016-08-14 13:03:31

　　【130】张强说：“不是想不到，是想到了也没人愿意说出来。这里边的原因很多，你听我慢慢说。第一，那病人是市里领导的亲属，领导肯定是要拉出个倒霉的替罪羊出出气的，谁敢说什么？谁也不愿意主动出这个头，怕费力不讨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第二，这患者是沈宝霞介绍来的，这沈宝霞神通广大，院领导都给她几分面子的。她一口咬定是陈锋的责任，别人也就不去和她较真了，较真你也说不清楚，何必还得罪了她呢。第三，老师，咱们之间我就不绕弯子了，陈锋那人也真的是没什么人缘。平时他爱得罪人，沈宝霞不就是因为推荐他到市政府他不去而对他不满嘛。要说这事也不全怪沈宝霞，当时沈宝霞的爱人已经向领导汇报了并且已经开始办理调动手续，（领导为自己办事就是神速）陈锋说啥也不去，让沈宝霞的爱人吃了锅烙，这才得罪了沈宝霞。另外，因为他看病慢哪个科室都不愿意要他，他始终也没在哪个科室待过太长时间，所以也没什么朋友，因此，没人站出来替他说话。这边是无利不起早，那边是民不举官不究，你说，这案子不悬着还能怎么样。”

　　日期：2016-08-14 20:38:31
　　下篇　第五章　凯旋
　　（二）

　　【131】跟范长虹商量的结果还是双管齐下，我和郑秋天找沈宝霞做工作，范长虹找医院做工作，争取让他们主动要求把这个案子撤下来。如果不行再运用更强硬的法律手段。这也叫做仁至义尽，我们对他们仁至义尽。
　　沈宝霞很难找，前不久她去日本给儿媳伺候月子了，电话里很不爱理我们，几次拒绝几次中途撂电话。
　　沈宝霞就是我和陈锋中间那个热心的沈阿姨。
　　她在医大附院工作了近二十年。
　　听说她进我们医院的方式很奇特。
　　她原本是个三无职工：无学历、无编制、无职称。
　　大约在她三十多岁时，家搬到了医院附近。有一次她领女儿到医院看病，觉得在这里工作不错，很羡慕。当时家里两个孩子都上小学了，她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就决定去这家医院找份工作试试。她先打听，有人告诉她，说你这条件只能干清洁工或护理员。清洁工她可不想干，于是盯上了护理员的岗位。
　　日期：2016-08-14 20:41:21
　　【132】她天天来医院找院长，先自我介绍，再死缠烂打，持之以恒。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真的被招了进来。因为当时护理员没人爱干，很缺。
　　护理员的工作也不象看着那么容易。在此之前沈宝霞就是个家庭妇女，没有任何医学相关知识。上岗前只在科室里由护士长培训了一天。但她比较要强，干什么都必须让别人夸她个好；再加上她比较会搞关系，尤其是上层关系，所以医院破格向人事局申请了编制，把她转成了正式职工。
　　护理员干了大约四五年以后，沈宝霞混上了护士。但是她这护士当的，不会打针、不会换药、抢救就更甭提了。没办法，只好让她在病房管医嘱。其实医嘱护士是一份护士们都十分眼红的工作，因为第一不值夜班，第二不直接伺候病人。
　　那时，医院还允许设有太平间，去世的病患在送往火葬场前都停在医院太平间里。当护士要过的第一个关口就是半夜里送死者去太平间。
　　一般刚毕业刚参加工作的小护士一个人值夜班时，就怕患者有死亡，因为一旦死了，护士是要和患者家属去送尸体的。不管死者是否有家属在场你都得陪同，这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