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哭了。这个苦命的孩子,在凄苦的生活和命运里,如此早慧。她搂着弥裳的脖子,出声地哭了。在她们相遇,相守的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孩子还没有大声的哭过。尽管她曾几次落泪,但是她却没有这样放声大哭过。
这个孩子的哭,是因为她知道弥裳把自己当作了她的亲人了么?
老警官也感动了。他点点头: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你们放心。他又对弥裳说:你真是个好学生。我们会将这件事告诉你们的学校的。
弥裳赶紧说:不!不!老师傅!我为云青做的事,就是为自己的“亲人”做的——我说了,我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直到她找到他的父亲。……您千万不要通知我们学校。
有些话她没有说出来——她对这样表面上的“荣誉”“表彰”,有种本能的畏惧。不知为什么。
从市北分局出来,她拉着云青在街上转了个够。她们吃够了孩子想吃的小吃,还给她买了个洋娃娃。这样的东西弥裳谈不上好恶,因为从小,她的父亲母亲领着她去城里的时候,虽然看着洋娃娃她也觉得漂亮,但是轮到要买的时候,她却只要书。
那时候她不是不喜欢,只是她知道父母挣钱不易;而现在她不是不喜欢,但是那种喜欢,只是像一个过路的人,看着路边鲜花的喜欢——它令她心情愉快。如此而已。她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并且从未想过可以回去——无论时光隧道还是穿越,这些神奇然而遥远。在这一点上弥裳如此“现实”,她认为一个人应该尊重自己的年纪,就像树,要尊重自己的年轮。
一个人天真可以,但是不要幼稚。
当她看到云青高兴的样子,她开心地笑了。因为一个人从一个自己喜欢的孩子身上,可以看到她自己。
日期:2016-05-02 15:44
第七十四章 空想芳馨 5
弥裳走过来,慕容懿赶紧起身。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一些给他某种亲切感的东西,与她对于云青的救助有关吗?他有些不确定。
当初她们寻找自己的艰苦,他并没有很清楚的概念。虽然在她们寻找他之前,他已经开始寻找舒月的女儿。但是他不知道她叫云青。那时候他已经回到这个城市,在深圳的日子已经是他自己所谓的“年轻时候的日子“了。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养家,也有足够的能力给母亲提供一份,可以算作一个孝顺儿子的可以奉给母亲的生活了。
好说歹说,这次母亲总算是跟她来到了城里。那时候他已经结婚了。妻子很孝顺。但是母亲总是常常独自一个人,对着窗户,呆呆地出神。他很忙,一星期也不过回家一两次,因为那时候,公司一切虽然已经起步,但是事情多人手少,实在是离不开人。他以为妈妈是为自己和公司操心,而且,或许母亲偶尔会想起父亲……父亲是那样冤屈地黯然离世的。
可是每逢他要与母亲坐着说会话的时候,母亲虽然很高兴,却又常常语迟,还会时而盯着他,发怔,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很久以后……那真的是很久以后了——这种时间上的久,完全取决于它会多远地将我们带离我们本来该一路行下去的轨迹。看来时间与空间,确实有某些相交的点。在那个点上,说“永远”就具备了特殊的含义,——比如,永远的遗憾。因为时间之长曰永;空间之长曰远。
到母亲终于把那件事说出来的时候,慕容懿几乎要疯了。
那几天母亲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那几天是快到父亲祭日了。父亲的祭日与爷爷的祭日相隔十四年,相距二十天。老人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心中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但是他告诉自己的儿媳妇,一定要把孙子供出去,这样,他就是死了,也可以瞑目了。所以,后来母亲才会忍痛送他出门,推他上路。这条路,送他离开了家乡,他当时不知道,他离开家乡的那一刻,就注定远离了初恋,远离了舒月。
……
母亲终于说起了舒月那次去看他回来的事情。那天,天已经很黑了。因为,母亲在灶下做好饭,然后打扫锅台,叫爷爷他老人家吃饭。可是门突然开了,舒月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她的头发凌乱,面色苍白。衣服上都是土……她跑进来,嘴唇哆嗦,好长时间根本无法说话。
母亲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在她心里,早已经把舒月当成了自己的儿媳了。这么漂亮的儿媳,懂事,勤快,知书达理,这在他们那个小村子里,是烧了高香的。自己的男人死得早,儿子不在家,那么多的后生惦记舒月,她是知道的。其实这样的女子,哪个后生不想娶呢?舒月不像其他在村子里长大的姑娘,尽管她确实是跟着老孙头两口子长大的。舒月在母亲眼里,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的。母亲喜欢得不得了,爷爷也喜欢得不得了。两位老人就单等着小懿毕业了,好赶紧娶了舒月,赶紧抱上孙子重孙子呢!
然而,梦是很容易碎的。
梦就是在那个傍晚碎的。先碎的,是舒月。
惊呆了的母亲,抓住舒月的手,又把她搂在怀里。舒月脸色苍白,伏在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母亲问她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也不肯说。她只是反复地说:完了!我和懿的事,完了!我们……”
母亲怎么问,她咬紧了嘴唇,就是再也一言不发。她呆呆地坐着,默默地流泪。良久,她起身,给爷爷和母亲磕了三个头,就走了。
她曾经到老孙家问过几次,可是老两口只是摇头叹息。问得急了,老孙媳妇就摇着头无奈地说:“大妹子,舒月命苦啊,她没有那个福气!你们家慕容懿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你看着,给他找个更好的媳妇吧!”更好的媳妇?母亲不相信世界上还有比舒月更好更怜人儿的媳妇。再说,她跟小懿都好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就突然……母亲知道那次是舒月去北京看慕容懿了,还以为是自己的儿子伤了舒月的心。她急得当着老孙夫妇的面儿打自己的头,老两口赶紧拼力地拉着。这时候里间的门开了。舒月站在那里,脸色还是那样的苍白。她双膝一弯,跪在了母亲的面前,说:“婶儿!舒月没有福气,今生不能叫您妈妈……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懿!你不要再问了……不是小懿的错。我再给您磕个头,您饶了我,再也不要问了!”母亲动过心思去北京找自己的儿子,但是一是自己一个农村的老婆子,没有出过那么远的门;二是爷爷当时正在病中,这事,就被推后了。
不久,就传出了舒月的婚讯。听到那个消息母亲也惊呆了。她在舒月家的门前逡巡好久,终于没有再去问。不过,爷爷那时候已经不能够出门,母亲又着意地掩饰,所以爷爷并未听到舒月结婚的消息。老人家一直纳闷为什么舒月这么久不来了——他看不到孙子,孙子忙,没时间回来,他想看看孙媳妇呢!直到最后,还在念叨:可不能让小懿对不起舒月那孩子啊!那孩子命苦,人好,懂事,咱慕容家可不能对不起人啊……
舒月结婚后生了一个女儿,母亲也去看过。孩子长得水灵灵的,像舒月。老孙两口子和母亲都很喜欢。舒月就叫她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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