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牙想解释可我张不开口,太疼了,锥心之痛也不过如此,刘大拿弯腰一把揪住我头发,将我脑袋提起来,我被迫仰起头看着他,他脸上凶悍毕露,他仔细看了看我,对坐在对面无动于衷看这一幕的男人问,“这是冯锦还是席情?”
那男人翘着二郎腿,张口就是对赌场了如执掌,“冯锦,席情看着比她骚,脸蛋也比她俏,不过没她嫩。”
刘大拿听到我是冯锦,他不知哪儿来的火气,直接朝我脸上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可是不轻,我毫无防备被他打得翻倒在地,我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我感觉到右边一颗牙齿松动了,有猩甜火热的液体从牙缝里渗透,朝着唇角外溢出,我在这一刻特别害怕,我不知道他要对我怎样,会不会有人来得及救我出去,刘大拿往我头发上啐了口痰,“我来了三次,你和席情也太他妈大牌了,拿钱砸都请不过来,以为当了荷官就不是婊.子了?”
我用尽全力转身对他摇头,他手指着我鼻梁,“我没见过这么大谱的女人,你挺傲啊,瞧不上我?你瞧得上谁?我让你瞧不上我!”他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下没扇我脸,而是拍在了我脑袋上,轰地一声炸开一片白雾。
我记忆里压根没有得罪过这么一号爷,场子这边安排不是我能决定的,发哥和姜环让我出局,我就得出,他们直接拦下了,我也不知道,最后却怪到我头上,什么罪过都是我承担。
我趴在地上眼前仍旧天旋地转,疼得我木然了,在失去了姜环的保护下,我终于彻彻底底尝到了这行的黑暗与冷暖,他是在用这样方式告诉我,纪先生可以救我一次两次,但他不可能在我工作环境里救我十次百次,只有姜环自己才能罩着我,可以免去我一切后顾之忧,让我平安无事风光赚钱。
但这代价太惨重了,他怎么舍得看我受折磨。
我不知道刘大拿在我身上吐了多少口痰,又往我暴露的皮肤上烫了多少烟头,那个年轻男人始终目光冷漠的观赏,一静一动把我折磨得遍体鳞伤。
最后我被场子巡逻保镖发现通知了发哥,发哥和刘大拿交涉许久才把我带出赌坊,我出去时已经双眼呆滞了,身上衣服全是褶皱和唾沫,看上去恶心狼藉,我问发哥姜环在赌场吗。他挺为难的,也不太想说,就摇头告诉我没过来,在我再三逼问下,他才不得已道出我出刘大拿的局,他提前支会了姜环,是他同意的。
我在听到发哥说完的同一刻脸色惨白,手脚一霎那褪去了温度冰凉刺骨,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竟然同意了。
他怎么能把我往虎口里推。
他怎么做得到这么绝情。
发哥让场子里一个保镖开车送我到医院,大夫拍片检查后说除了严重的皮外伤还有脑震荡,让我直接住院治疗。
这一晚上我根本没睡,翻来覆去的,脑子里一团糟,我觉得自己前途未卜,对于美好的生活特别渺茫,就好像一叶孤舟,在汪洋大海上来回飘荡,没有目的地。
保镖守在门口没走,估计是发哥安排的,害怕刘大拿不放过我到医院找我麻烦。刘大拿当初是小瘪三起步,玩女人进过局子,出来后身上纹了一条龙,光着膀子走街串巷找了一帮辍学的小孩,成立了自己的组织,靠摊位收租子收保护费混到今天地位,不得不说英雄不问出处,他脑子精,混了二十来年人脉也广,很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不同于纪先生走高端路线,这些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剔除不掉那些花花肠子和流里流气。
我蜷着腿抱膝坐在床上,就那么直勾勾盯着窗户,外面漆黑一片,连路灯都没有,门外走廊偶尔有脚步声路过,听上去特别慎得慌。
我亲爸妈都死在医院,被送手术室时浑身都是血,就掉着半口气,被卡车碾过胳膊腿,只和身体扯着一块皮,那惨状就像身首异处,他们被大夫护士推出来,脸上蒙着白布,姨妈铺在尸体上嚎啕大哭,她哭够了哑着嗓子告诉我他们死了。
她捂着我眼睛不让我看那血腥的一幕,可我其实并不怕,死尸有什么好怕呢,可怕的是活着的人。人心不古,人心冷漠。
第二天早晨席情风风火火跑到医院来,我以为她得给我带点吃的,结果大姐空手来的,一脸煞气踢翻了一把椅子,吵吵着问姜环那王八蛋呢。
我支支吾吾也没具体讲,更没把发哥跟我说的话告诉席情,感情这种事,外人能给支个招,但大主意得自己拿,家丑不可外扬,姜环好面儿,没必要四处喧哗博同情,自己管不住男人还有脸抱怨吗。
但我心里不是没抱着期待,我等了他三天,这三天淳淳和席情倒班来医院陪我,晚上上班夜里陪床,我自己觉得特对不住,我有心说别来了,但他们不答应,而这三天作为我男人的姜环连面都没露。
我胸口仅剩的希望终于一寸寸心如死灰,变得毫无温度。
他亲手将我幻想中天长地久的梦打碎,使它彻彻底底的破灭。
席情原本还把他挂在嘴边骂个没完,可拖到我出院那天,她也不再提及这个人,好像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和我没半点关系,她帮我打包好东西带着我到楼下办理出院手续,她排队退费时候,我就拿着包裹在椅子上坐着等,我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拆线,但留下了一条方形疤痕,藏匿在发际线上,一般留意不到,但如果近距离观察,还是看得非常清楚。发牌小姐也好夜场小姐也罢,想当红牌说白了都是靠脸吃饭,靠身材拼天下,你能发骚那是本事,你长得好那是硬件,我脸上这道疤对我从业生涯的影响极大,至少断了我当头牌的路,医生不建议做整容手术,因为它紧挨着大脑神经线,我皮肤也很敏感,激光辐射和局部植皮不安全。
我宁愿这道疤陪伴我终生,让我永远刻骨铭心姜环对我的薄凉与绝情。
我等了很久也不见席情回来,服务台人山人海,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密密麻麻,我坐烦了,干脆拎着包裹去找她,我起身离开椅子还没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音非常大,我下意识回头去看,门外几辆黑色轿车同时停下,最前面走下一个黑衣男人,他背影十分眼熟,我一定见过,他背对我撑着一把黑伞,绕到第二辆车拉开车门,医院保安也走过去迎接,车中人缓慢从里面步下时,我有些不可置信的屏住了呼吸。
竟然是纪先生。
他穿着咖啡色的格子西装,脸上戴着墨镜,头发用发胶固定住,油亮的大背头,在阳光下泛着金色。他身上气宇轩昂,那份气场相隔很远都能感受到,是一股强劲的逼射气焰,他五官辨识度极高,轮廓坚毅硬朗,我只看他高挺的鼻梁就能认出来是他,仿佛独一无二的组合。
他站在台阶下仰面看了看医院大楼的标识,他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色项链,非常粗的水钻,那条项链是限量典藏版,根据克拉数十万到千万不等,我还打算今年使劲攒钱明年初姜环生日给他买一条,此时我看到纪先生脖子上闪光的项链,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傻,特别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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