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沛阳。
　　“啧啧，应酬客户给灌的吧？”余姐咂嘴感慨，“现在的小年轻谋个前程也很不容易，不如人家张口来句‘我爸是李刚’就万事畅通无阻。”
　　毕竟浸淫风月场所二十余载，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余姐的眼力劲可比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还精明，随便瞄一瞄，对方的出身背景、社会地位甚至祖上三代的情况皆能猜到七七八八。
　　日期：2015-08-28 21:48:28
　　“不过，小年轻的颜值挺高，其实完全可以靠脸吃饭走捷径。”话锋一转，余姐摸着下巴，眯起眼睛，活脱脱一直老奸巨猾的狐狸。
　　我秒懂她此刻心中所想。
　　“风情”是个生意场所，怎么可能只卖小姐？如狼似虎的富婆和寂寞放荡的人妻所拥有的市场潜力也是不可估量且与日俱增的。
　　噢，顺便提一句，余姐曾说过，以后牛郎生意如果另辟一个场子，就取名叫“万种”。彼时乍一听，我立马拍手称好——擦，内涵得真特么形象贴切！

　　日期：2015-08-28 21:49:20
　　有清洁人员进来收拾狼藉，余姐“这里”“那里”地指挥着，回头瞥一眼我的脸，蓦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让你补什么妆啊！太浓了，赶紧卸掉重新化！弄个清爽干净点的！”
　　“还有这身打扮，不行的不行的!”她显然忘记了自己不久前分明才惊羡地夸赞过，此刻一脸嫌弃地用两根指头戳了戳我，“去衣帽室找条修身牛仔裤，搭件棉质T恤儿，再撩起头发扎把马尾哈！”
　　一番吩咐听下来，已大抵明白即将面对的客人是怎样的口味偏好。
　　我从余姐手中掠过烟，狠狠地吸一大口，再缓缓地吐出。
　　日期：2015-08-28 21:51:16

　　十分钟后，换了副模样的我站在二楼某个包厢的门口。
　　别以为这只是楼上楼下的区别，也别以为这只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体现的是人生来的三六九等高低贵贱之分，是再努力也逾越不了的无形的天然屏障。
　　服务员敲门，得到回应后才推开，然后侧身让道给余姐。
　　余姐的职业笑容刚堆上脸，话尚未来得及讲，里头有人先一步嚷嚷：“什么‘风情’？净是一堆三流货色！”

　　听见这把略微耳熟的嗓音，跟在余姐身后的我抬起眸子。
　　对方的肥头大耳冷不丁映入我的眼帘，可不正是孙沛阳的那位猥琐上司！
　　日期：2015-08-28 21:52:21
　　我的脚步一滞，心底猛翻白眼。
　　丫丫个呸！
　　我二十多年来堆砌的运气这一两天好像突然被狗啃了。

　　门就在身后，我正踯躅着要和余姐说明情况，余姐却已当先笑着道：“沈大少可别这么说，我都亲自出马为您挑了人来，合不合口味，总得瞅瞅再下定论，否则话虽无意，可以您的身份，一旦传出去，我们‘风情’往后甭指望继续做生意了。”
　　余姐文绉绉起来，一套一套的，话里话外其实无一不是奉承，却并不过分阿谀，甚至有意无意地学电视剧里Ji院老鸨的口吻，让人听着怪顺耳的。
　　日期：2015-08-28 21:53:12
　　边说着，她还不忘拉我一把，将我彻底暴露于沈文刚面前。

　　事已至此，我若直接甩手走人，只怕会给“风情”惹麻烦。
　　我的脑筋立马飞速地运转，不动声色地扫一圈包厢内的情况。
　　二楼的装修自然精致，空间也大，外间套着里间，盛了不少雄性，身旁也都至少配备一位公主，各有各的娱乐，仿佛并未因为沈文刚的挑剔受到干扰。
　　我不由生出一丝狐疑：难道今天这里最大的主儿并非沈文刚？
　　思及此，我眯了眯眸子，欲图再往里仔细地探两眼，余姐却是又拉起我的手，像推销产品一般，对沈文刚介绍道：“名校在读，要样貌有样貌，要才情有才情，保准不像某些小场子的丫头骗子，一张嘴就土得掉渣。”

　　日期：2015-08-28 21:54:08
　　“嗯哼——”，沈文刚干咳一声，挺直脊背，没回答余姐，而是看向我：“叫什么名儿？”
　　我的视线应声落回沈文刚粗制滥造的脸面，心下讥嘲地冷笑。
　　昨天在酒店的房里还猴急地想上我，今天我以小姐的身份站在他面前，他反而瞎了眼（我才不会承认，我妆容的巨大变化或许是导致沈文刚瞎眼的主要原因）。
　　我不吭声，蓦地低垂眉眼，双手置于身前，指头绞着衣角，摆出一副局促忸怩的羞涩模样——进门前余姐给我的角色定位，可不正是清纯柔弱的女大学生嘛。
　　日期：2015-08-28 21:55:08
　　真别说，眼下我如此惺惺作态矫情斑斑地一装（逼），当即好几道目光如同雷达检测仪似的，迅速而准确地咻咻朝我黏过来。
　　哪里不懂我玩的花样，余姐不易察觉地露抹笑意。见沈文刚盯着方颂祺，两眼既发光又发直，她心下是鄙夷的，面上是乐呵的，替方颂祺回答：“叫小方。”

　　“小芳？”立即有个一瞧就是小喽喽的角色吹了个响哨，哼出首应景的曲子来：“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滴大眼睛，辫子细又长。”
　　日期：2015-08-28 21:56:36
　　哼得难听便也罢了，偏偏他哼到最后，还走到我身边，撩了撩我的马尾辫，甚至凑近我，色眯眯地嗅了嗅，嗅完之后，脸上的表情既享受又留恋。
　　简直一个二百五。
　　我倒不为自己被意淫而恶心，毕竟类似揩油的事之于坐台小姐来讲是家常便饭。我反倒为对方亟待充值的智商深感忧虑——不管是酒喝多了脑袋一时遭大肠杆菌严重堵塞，还是涉世未深不通人情，他已犯下越矩的大忌。
　　日期：2015-08-28 21:57:29
　　果然，沈文刚的神色当即有点异样。
　　“沈、沈副总！沈副总！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伴着急切的叫喊，包厢的门又打开。
　　瞥见外头不顾阻拦硬要进来的人，沈文刚的神色愈发难看：“你怎么还在？”

　　未见其人，先辨出其声。
　　我再度忍不住翻白眼，更加确信，我的运气不仅被狗啃了，而且被啃得连亲爹都认不出来了。
　　日期：2015-08-28 21:59:44
　　是啊，我早该想到的。既然昨天我没被沈文刚吃着肉，那孙沛阳不仅如意算盘落空升不了职，十有八九连工作也难保。
　　果然，紧接着便听孙沛阳继续叫喊：“沈副总，求你！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方才那个小喽喽模仿孙沛阳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听起来怎么像在威胁沈大少？”

　　日期：2015-08-28 22:00:32
　　孙沛阳忙不迭摇头：“不是不是！不敢不敢！我只是——”
　　“哟，声音还这么大，力气很足嘛，看来刚刚你喝得不够多啊！”说着，小喽喽转而对服务生颐指气使：“你们场子里都是吃软饭的吗？随随便便就让人打扰到沈大少！咱们沈大少还请着客。轰出去，快轰出去！”
　　“不要！沈副总！沈副总！”
　　余姐最见不得“风情”被说不好，这又确实是守在包厢门口的两个服务生未尽好职，拧眉打了眼色，示意赶紧把人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