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怔住，一时无辩口的话，不吱声了。

　　“你说认——血缘？！”于君问出来。
　　虎子张张嘴，没说出“是”也没说出“不是”。
　　于君却会意，说：“前几天我问过徐姨了，就程文海的老婆，她直说，就程美丽一个孩子，没生育过别的闺女，更没有过双胞胎！”
　　“细眼狐跟她家没瓜葛？！”

　　“应该是！”
　　“那细眼狐还巴结他们干嘛？！”
　　“谁说细眼狐巴结啦？！”
　　“我以为——”
　　“你以为错了呗！”
　　“靠，刚才我那样说了细眼狐！”

　　“之前，我也以为错了。”
　　“我就说，细眼狐要真是程文海亲闺女，那天细眼狐掉下巴那天，程文海老婆——就那个徐姨不能是那种表现！”
　　“哪种表现？！”
　　“意会，言传不了，反正寡淡淡的，事不关己一样！”
　　于君呐呐，说：“我也感觉到了。”
　　“还有，那天，细眼狐到底怎么程文海了？程文海真上手了？细眼狐下巴再活，不动它它也下不来呀！”
　　“细眼狐自己说，程文海刚睡醒，见了她就是一拳。”
　　“上来就一拳？睡迷糊了吧？！”

　　“应该是睡眼惺忪认错人了，把细眼狐认成程美丽了！”
　　“认成程美丽？——死了一年的女儿又回来了？”虎子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说：“——那也应该是吓一跳吧，再怎么说，死了一年，又回来了——”
　　“程文海是一个爱女如命的父亲，如果是把细眼狐认成了程美丽，我觉得应该抱着程美丽哭才对，常理应该是这样的！”
　　“那他干嘛出拳头？！”
　　于君“哼”笑一声，撅起嘴若有所思，眼神陷入了空洞中。
　　到这儿，也没什么再聊的了。本身虎子和于君就没熟络到畅所欲言的地步。虎子又耸耸肩，转身欲走。这时，于君又开口了，略微带着谨慎，却单刀直入递出话：“听说——，你女朋友有点不好相处。”
　　虎子站定，愣住，问：“我女朋友，你说胡小婧？！”
　　于君故作镇静，说：“哦，学校有个汇演，缺个谈钢琴的，——兼会唱英文歌的，你女朋友的手像学过钢琴的，她——她英文怎么样？！”
　　虎子责问：“会弹钢琴会说英语和她好不好相处有关联吗？！”
　　于君脸红了，并且结巴了，说：“随——随口一说。”，见虎子戒备的脸色没有松缓，于君不得不被动解释，仓促间说了实话，说：“其实，就觉得你女朋友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初恋？！”虎子明问。
　　“不是，不可能！”于君断然否定，并辩解说：“我初恋，不是，我初次暗恋的人是高媛，初中就暗恋高媛了！”，说完，慌里慌张的于君又补了一句：“敢对天发誓！”。于君诚挚起来比我都实在，虎子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回应：“算了吧，就算胡小婧会谈钢琴又会唱英语歌，她也不会上台表演的，她是个‘羞涩’的人！”。虎子形容胡小婧用了“羞涩”这个词。说完，虎子顿了顿，有点不怀好意地问于君：“你说你看着胡小婧像你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于君避开虎子的眼睛，结巴回：“就觉得——觉得——像，正经想——又——又想不起来！”，然后交代式地补充：“刚才还在脑子里，现在想不起来了。”
　　虎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于君，不知道于君心怯什么，竟紧张成这样！虎子张嘴就提：“那天高媛也这么说，说像以前认识的人，又故意说‘刚才还在脑子里，现在想不起来了’，嗨，你俩倒是绝对登对啊，说一样的话，一样的心思，表情都如出一辙？！——认识同一个人？！”

　　“啊？没有！别瞎说！——她哪天说的？！”
　　“就那天来你家给细眼狐过生日那天，你和细眼狐都——”
　　“她说看见我屋里有人——像以前认识的人？”
　　“你这语气，真有？！——谁？”
　　“啊？——没有。”
　　于君语气突然轻巧，收了话，并且侧过去脸。
　　虎子不好再问什么了，两人的对话终止到这儿。
　　这回，是于君先挪脚，预备闪人。
　　就在于君转身的空档，虎子眼角的余光衬在了从单元门入口缓缓走出来的一个白发老头儿身上，腾地一下，虎子想起了那个满头银白半疯半癫的疯老婆子来，虎子“哎——”一声，又叫一声“于君！”，于君站住了。
　　“有天来你家，”虎子说，尽量简洁，说：“有个捡破烂的老太太，拿着钥匙捅你们家门，嘴里念叨着说‘到家了，到家了！’，非说这是她家！”
　　“哦，”于君听怪不怪，平静地回应：“她是程文海的妈！”
　　“啊？！”
　　虎子被绕进去了。想着疯老婆子，脑子里忽闪过猫眼儿后的眼睛，又忽闪过踏出厕所门的带蝴蝶结的女鞋，又跳到老被于君他们提起的死了的程美丽，撤回来又想这个程美丽和疯老婆子的伦理关系。
　　于君说：“现在有点疯疯癫癫了，以前在外头卖臭豆腐，听说卖了十多年，反正靠卖臭豆腐的钱买下了我这现在租的这套学区房！”
　　“啊？！你租的房子是，是程美丽的——奶奶的？！”
　　“程美丽没出事儿之前，这房子就卖了，卖下的钱预备给程美丽出国用，——这都是我听现在的房主说的，有阵儿老婆子老来闹，房东才跟我说了实情，这老婆子卖臭豆腐买下这房原本是打算和一个老头安享晚年的，为了程美丽出国，后来和老头散了！”
　　“然后就疯了？！”
　　“不是，听说是程美丽出事儿了以后精神不正常的，老太太对这房子有感情，隔三差五会来一趟。”

　　虎子想。想来龙去脉。
　　“自碰上细眼狐后，老婆子来的更勤了。”于君说。
　　“也把细眼狐当程美丽了？！”虎子问。
　　“我看是细眼狐老给吃的招来的！”于君说，说：“之前我没跟细眼狐说老婆子是程美丽的奶奶，怕细眼狐住这儿别扭，细眼狐不知道老婆子的来路，只当是个脑子不正常的老人，碰上就接济点吃的，知道来路后接济得更勤了，”，于君说：“碗里有个鸡蛋，她会把鸡蛋给老婆子，自己吃面喝汤！”。
　　“嗯，这我信！”虎子嘟囔，说：“她就这么个人！”
　　“老婆子靠卖臭豆腐都能买下楼，细眼狐说她也行，不指望买楼，卖臭豆腐顶找份工作，有活钱就好办事儿，摆摊儿比上死班强，时间宽绰还能自己安排，关键是能守在学校门口，”
　　于君看了虎子一眼，说：“这是细眼狐原话，她说喜欢学校的氛围，想让大学的文化气息熏陶熏陶，想报个自考什么的，还有，她说见你老凑在臭豆腐摊前买臭豆腐吃。”于君又着重看了虎子一眼，顿了顿，直说：“所以——，她找程文海租卖臭豆腐的板车和家伙什，可不是你以为的巴结什么程文海，程文海家都那样了，有什么可巴结的！”
　　虎子没吭气，稍会儿，怏怏说：“租呀？那脚蹬三轮车加上锅灶买一套新的也花不了几个钱，要不这样，我给你钱，以你名义借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