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严重。上面还有牛主任鲁主任呢！那个厂子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就算他一个人说了算，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你看着吧，过不了多久，那厂子肯定得完蛋！我们投资，是冲你来的。这下倒好，钱也投进来了，你也撤出来了，这古玉镇经委，到底想干什么？”
　　周心园的担忧，左睿是能理解的。但在这种时候，他什么也干不了。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从到古玉镇以来，他一直在享受着过山车般的感觉。这种一会儿巅峰一会儿谷底的起起落落，他不能改变，便努力让自己适应并享受。
　　“这个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了。现在，我就是想着把材料写好，把食堂管好。”左睿脸上一副轻松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并非心甘情愿。
　　“你不会想当阿斗吧？”周心园白了他一眼，调侃道。
　　“当阿斗也不错啊。此间乐，不思蜀。——当个庸人，少了纷纷扰扰。等有了登顶的鲜花和掌声，你就会想着当个阿斗。”左睿没心没肺地说。
　　“真能替自己排解。我服了！”周心园叹了口气，过来拉起左睿的手，“我请你吃饭吧。咱们到梨昌去，就到那个火锅店？”
　　“我还得上班呢！如果真想去，要不——等周六再去吧。”
　　“不行！我现在就想去。我帮你去请假！”周心园像个小姑娘一样，撒娇道。

　　左睿很不喜欢她这副样子。他知道她在镇领导面前说话有分量，可他是个男人，不想事事靠一个女人出头。不管周心园怎么说，他还是坚决拒绝了。手机请访问：om
　　“黄尚书”的父亲病了，打扫关一鸣办公室卫生的事就交给了左睿。 .虽然不太情愿，但想想办公室这些人，也只有他去打扫了。张利很忙，脚不沾地，至于整天在忙些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至于莫大姐，40多岁的人了，让她去打扫卫生，左睿也拉不下这个脸。
　　关一鸣来得早，见左睿在扫桌子拖地，疑惑道：“书尚呢？怎么你来打扫卫生了？”
　　左睿回道：“他父亲生病住院。”
　　关一鸣“哦”了一声，放下手包便出去了。左睿觉得不好意思，他应该早些来打扫。领导进屋，办公室应该是干净的，你这儿搞卫生，让领导去哪儿？
　　好在“黄尚书”也算个利索人，卫生倒也不难打扫。关一鸣再次进来的时候，左睿已经倒好了茶，放到了桌儿上。

　　“这里没什么事情了。“关一鸣淡淡地说道。
　　左睿赶紧退了出去。看到关一鸣对自己的疏离，左睿心里不太舒服。他并不清楚关一鸣为何是这种态度，他与关一鸣的接触并不多，要说欣赏肯定谈不上，但也不至于不喜欢他吧？
　　刚刚坐到椅子上，松了口气，莫翠兰探过身子，神秘兮兮地说：“左主任，你听说了吗？镇里出大事了！”
　　左睿一愣，脱口问道：“大事？什么大事？”
　　“有人偷东西了。把镇里的落地扇偷到自己家去了！”莫翠兰一边说，眼睛不时地瞄着门口的方向，“领导们特别生气，尤其是上面那俩大头儿，气得……哼哼……快气死了！”

　　“偷东西？”左睿不是一次两次看到有些人把单位的东西往家里拿。有人实在没什么可拿的，白纸也得拿个几十张，说是回去给孩子当验算纸。往家里搬落地扇，这可不是小事！
　　“这回，‘黄尚书’恐怕罪责难逃了！”莫大姐又补充道。
　　左睿更是不解了。听这话的意思的，是黄书尚那个家伙拿的？虽然那人并不是特别着调，但在左睿看来，偷东西这种事，他还干不出来。
　　“会不会有其他的原因？‘黄尚书’也不是那样的人哪！”左睿说。
　　莫翠兰撇了撇嘴，“‘黄尚书’是啥样儿的人，你才来几天，能看得清楚吗？别看他表面上一副好人样子。——哪个坏人也不在自己的脑门儿上写着‘我是坏人’这几个字的。张利被齐镇喊去了，正挨批呢！”
　　“领导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左睿问道。
　　“黄尚书”父亲生着病，再摊上这种事，真是雪上加霜。他想，“黄尚书”也不是故意的吧。父亲病得那么重，怎么可能还想着干偷东西的事？再说了，既然是电扇，就算是借用几天，到时还回来不就行了吗，何苦把人逼上绝路？

　　“我听说，依着关书记，要严肃处理，甚至提到了开除呢！这小关同志是真发火儿了，你是没看到，刚从这里过去的时候，那脸黑的，都快赶上黑锅底了。”
　　怪不得，刚才在他办公室的时候，关一鸣会是那种态度！原来是知道了这件事。
　　上班的人来来往往，都要从办公室门前经过。左睿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三三两两的人们，大多有一个相同的动作，互相嘀咕着什么。左睿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跟平时一样。
　　他猜不透领导们会怎么处理“黄尚书”。“黄尚书”已经有几天没来了，太具体的情况，他不想再深问。
　　张利一会儿从楼上下来，铁青着脸，进屋把手里的报纸摔到办公桌上，摔得山响。
　　左睿默默地把他桌上的水杯拿了过来，倒满，递了过来。张利看了左睿一眼，长出了一口气，说：“那事儿，你知道了吧？”
　　“‘黄尚书’的事吗？”左睿淡淡地问道。
　　“对。丢死人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到医院去一趟，把他叫回来。语气要委婉一些，一会儿，让向南陪你去。”张利说道。
　　这种当恶人的事，左睿是不愿意出头的。把“黄尚书”叫回来，倒也不是一件难事，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谁去办这件事都得琢磨琢磨。
　　左睿沉吟片刻，点点头说：“好吧。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去。把他接回镇里吗？”

　　“先不要告诉他，就说镇里有急事。”张利说。
　　左睿犯难了。“黄尚书”只是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犯得着用车把他接回来？如果“黄尚书”够聪明，一定猜得到出了什么状况。
　　一路上，一边走一边想，左睿还是决定提前告诉“黄尚书”。
　　到了县城，左睿让朱向南停车，到水果摊儿前买了些水果，提着进了医院。一进医院的大门，杜玉宛推着父亲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现在，她已经结婚了，新郎不是他，一切都该划上句号了！

　　看到“黄尚书”的时候，左睿很是不忍。他父亲是脑干出血，虽然送得很及时，保住了一条命，但跟植物人没什么两样，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人还处于昏睡状态，一点反应也没有。
　　“左主任来了？”“黄尚书”接过左睿手里的水果，脸上尽是憔悴与疲惫，胡子好久没刮了，眼袋比较大，黑着眼圈儿。
　　“嗯。大叔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左睿轻声问道。
　　“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想到大地方去看看吗？比如，转到北京去治治？”
　　“我妈不同意。我跟医生问过了，现在到哪儿也是这样，医生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不定什么时候呢！”
　　左睿掏出一百块钱——这可是他近半个月的工资，放到了床角。这个时候，他们最缺的就是钱。“黄尚书”一看，赶紧把钱抓起来，“不用，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