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画家丈夫临终坦白的一大串让我脸红心跳的事》
第12节

作者: 孤峰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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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春播音来到这里前就和很多人熟悉的,大家和她说话也不忌讳。大多数人不叫她“春播音”,叫她的名字“春雪花”。春雪花一到会议室,男人们的眼里陡然放光,纷纷和她打趣,她就像一块落到蚂蚁窝里的鲞鱼。男人们的玩笑话都是“田畈浪话”,春雪花刚调来时都是来者不拒。这也难怪,新来乍到不能得罪人。后来只要我在场,她对过火的话就会不理,或者假装不听见。

  有一次,我提前来到会议室,会议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春雪花坐在门口,正和这几个人说笑。她一边说着,一边向我闪了一眼。我坐下后,她仍和人说话。从语气上,我总觉得她是在说给我听。这时,农科站站长从门口进来,老酒喝得浑身发红,就像身子被老酒浸透了一样,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顺手在春雪花的头上做了一个拍打的手势,春雪花怫然作色,厉声说:
  “你不要喝多了黄尿!”
  刺眼的白炽灯下,血液渗透了她那张嫩白的脸,好像要向四处飞溅。农科站站长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其他人也露出惊讶的目光。我暗乐,又觉得她像只被惹怒了的雪花西洋狗,格外可爱。
  每月十日,是工资发放日。这天,我到总务处去领工资。
  总务处里已经站满了领工资的人。陈家儒和出纳面对面坐着。陈家儒报到一个人的名字,报到的人就上去签字,签好了就从出纳那里拿钱。陈家儒是个瘦子,脸上一点肉也没有,又黑又高,眼镜搁在鼻尖上。我报到“春雪花”,春雪花正倒提着一只鸡从大院门口过来,看样子刚从街上回来,说:
  “来了来了!”
  陈家儒递过花名册,叫她签字,一边仰脸让目光透过镜片看她,说:
  “还是你最想通,不是吃鸡就是吃鸭。前几天你婆婆来叫你回家过‘七月半’,一定是你老公饿了,才叫我娘来叫的!现在国庆节又近了,吃得胖点,就可以把你老公喂足。”
  我听到“婆婆”两字时,脑子轰地一响,后来陈家儒说了什么,已听不到。
  我站在人背后,春雪花显然没有看到我。我看到春雪花嘴巴动了几下,她说了什么,我这个时候已经失聪,已完全听不到,只感觉她站在离我很遥远的地方。
  我默默地退出门去。

  回到寝室,我一直喝酒。到晚上时,我边喝着,边随手从书架上拿过普希金的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动情地朗诵。我越朗诵越伤心,爽性放开喉咙高声地朗诵,任眼泪哗哗地流。到最悲伤的地方,我哪里是在朗诵,是在哭。我悲伤自己命运不济。
  第二天,我到院子北门外打水,在门口碰到打水回来的春雪花。春雪花边走边神秘地笑着说:
  “葛站长,你昨晚朗诵诗朗诵得这样投入?”
  以后怎样面对春雪花?态度突然不一样,她会怎么想?我不敢见她,尽量回避她,尽量到田野上去,或窝在寝室里。进出寝室,我总是看准没有春雪花,突然飞快地走。三天下来,除了打水那次,我一次也没有碰到过春雪花。
  但是我一天比一天空虚起来。在寝室里,我没有心思画画,除了枯坐,就是从书架拿过书来,翻了这本又换那本。有一次,当我翻托尔斯泰的《安娜 • 卡列尼娜》时,有了一个发现,觉得春雪花在活泼中,眉宇间常常流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黯然神情,很像少丨妇丨安娜 • 卡列尼娜。于是,我读进去了《安娜 • 卡列尼娜》。读着读着,我自己也渐渐成了追求安娜 • 卡列尼娜的贵族青年伏伦斯基。我对自己说:

  “你不是总盼望浪漫的爱情吗?要像伏伦斯基那么勇敢!”
  日期:2015-11-15 13:14:18
  我又变得充实了,又和以前一样大大方方地进出寝室。碰到春雪花,我变得放松自然,大胆直露。我不光是令人尊敬的考上去的大学生,她是有夫之妇,我是小伙子,我有优越感!
  我从外国小说里吸取养分,向男主人公学习追女人的技巧。看到某男主人公的经验之谈“俏皮和奉顺是征服女人的两大法宝”,我欣喜,立刻用于实践。两大法宝真的有立竿见影的奇效!每次说话后和我告别着离去,春雪花总是脸孔红红的像喝了美酒。我每次都像打了大胜仗一样得意,脑子里想着下一次的“俏皮”和“奉顺”。
  哦,我真的是像个高级流氓!叶金也对我说过,“一个人初恋失败后就变得不那么纯了”,我想,何止于“不那么纯”。
  想到有一本小说的主人公说,“时间能培育爱情,也能把它的芽掐断”,我于是希望能有一个机会,和她能较长时间单独相处,实现我的爱情。
  院子北门外操场边有一个小水塔,水塔边有一口圆井,一只小水泵把井水抽上水塔去,让人们在水塔边洗涤,并把水输送到食堂和厕所去。
  星期天,我在寝室里听到春雪花从门口走过,接着听到她在院门外洗刷衣服的声音。我犹豫了一会,拿起脸盆,把并不需要洗的几件衣服放进去,毅然决然地开门出去。
  走出院子,我发现已不是她一个人在洗了,还有两个干部家属。洗衣台的位置已经占满,我刚想转身回去,她们都抬起头看向我。我以为她们看出了我心里的鬼,脸上立刻有了蚁爬的感觉,嘴巴也像被贴了封条。我心里慌乱:
  “像我现在这一副样子,在她面前不要说有伏伦斯基的潇洒,简直是出丑!”
  我再看时,发现三张女人脸充满着善意的笑,都是热情和敬重,我的神态放自然了,又有了自信。春雪花脸孔红艳艳的,好像特别兴奋,说:
  “您稍等好了,我马上完了。”
  我举起一只手来,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三个女人一齐看向我,响指在她们脸上激起了喜悦。我说:
  “我等一会儿过来好了。”

  我回到寝室,很激动,那个响指是我自然做出来的,事先没有设计过,这就有伏伦斯基的风采。
  镜子已经挂在墙上,我把脸凑到镜前,见自己神采奕奕。我又把镜子摘下,举到额头上方,照出自己的整个形象。我坚信自己是个美男子。
  我留意着外边的动静,突然想,我刚才说“我等一会儿来好了”,无意间是在和春雪花相约,春雪花要是有心,会等着我。果然,听到两位家属分别告别着离去后,“马上完了”的她还在洗。我掇起脸盆,开门,吹着口哨,潇洒地走去。
  她见我过去,喜形于色,说:
  “你来洗了?”
  “难道只有你们女人可以洗?”
  “你们男的洗衣服总是不干净,要么你放着,这点衣服我帮你洗一下。”
  “不敢劳驾。”

  过了一会,我说:
  “你好像不是本地人?”
  “我是月槛村人。”
  “月槛村?!”
  月槛村在上溪公社最偏远的山区,那里的口音和这里有所不同。听上去,春雪花不是纯粹的月槛村口音。月槛村一带山高林茂,女人以漂亮闻名,但能有春雪花这样美的美人,还是想不到,尤其是她的身形,只有城里人才有的,一点看不出上辈是砍柴斫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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