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的死亡之吻》
第19节

作者: 陈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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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在所有未被侦破的命案中,真正的谋杀案占的比例是很小的,大部分未被侦破的命案都是突发案件,谋杀者的本来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在实施其他的行为的过程中杀了人。因为有预谋的谋杀案几乎不可能去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这种谋杀总是发生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熟人之间,而偶发命案往往发生在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之间。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本身就是侦破案件的线索,就好比一件毛衣上露出的一个不起眼的线头,只要你紧紧地抓住这个线头就能发现所有的秘密。而发生在陌生人之间的凶手案则完全没有这种线索,因此侦破案件更多地是依靠这类案件的特点:由于是突发事件,必然留下大量无法抹去的痕迹,但当这种痕迹也无法辨认凶手时,案件侦破就会陷入停顿。

  但这并不是几乎所有谋杀案都会被侦破的全部理由,事实上,谋杀案之所以被侦破的概率非常大,是因为所有谋杀都是人性弱点的最集中的体现,在谋杀案中人性丑恶的程度超越其他所有的案件。谋杀者都是为了获得一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了摆脱纠缠自己的心魔。他们会为了金钱、利益、名誉,或者因为嫉妒、贪婪、仇恨,甚至为了虚幻的虚荣心和虚假的正义感而去谋杀,当谋杀本身成为唯一的目的时,他就会忽略与此相关的其他事情。他会忽略他和谋杀对象之间的种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会忽略他们很久以前的一次不重要的聚会,会忽略他无意间在茶杯上留下的指印,会忽略一条偏僻小路上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所有被他忽略的这些线索就好像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地把他绑在网中央。

  人性的弱点并不是罪恶本身,而是渴望通过罪恶实现自己的理想。

  日期:2014-10-31 10:46:40
  上面关于谋杀的文字是一个真正的侦探的看法,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无法侦破的谋杀案,因此他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不能侦破的谋杀案。
  “如果你仔细地去调查一个亿万富翁,你很容易发现他在发家过程中的种种不道德行为。这很正常,因为他的目的是赚钱,他的目的性很强,对于达到目的的手段就不会太在意。谋杀案的凶手也一样,当他的目的是为了杀死一个人的时候,他不可能不给你留下破案的线索,有时候这种线索简直唾手可得。比如当一个人为了骗保去杀害一个高额保险金的受益人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最简单的事情的判断力。”侦探李奇喜欢用这种夸张的话来表达他的意见,“一个顶级侦探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依靠犯罪获利。”

  是的,在李奇三十年的侦探生涯中,他遇到过无数的凶杀案,其中大约有三分之一是谋杀案,在他看来精心策划的谋杀案比很多案件都更容易侦破,并且很多时候侦破这些案件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推理过程,而仅仅只是一个对物证进行鉴定的过程。传统侦探小说中那些缜密玄妙的推理很少会出现在一起现实中发生的谋杀案中。
  但现在他正面临一个真正的难题,一个人被淹死在距离城市很远的隐藏在一片山林中的湖泊中。说是湖泊其实很勉强,这其实是一条流经这片山林的河流在一个弯道处自然形成的一个几百平方米的水池,水不是很深,但最深处足以淹死一个不会游泳的瘦小的人。这是一片亚热带的原始森林,即便是在对一切可以被称为“景色”的地方进行过度开发的现在,这里也保持着原始的风貌。因为这里地处深山,距离最近的出山口都有超过十公里远。在亚热带的原始森林中,十公里对于常人是个可怕的距离,对于追逐利益的开发商是个巨大的成本,更何况这片森林中还有各种各样等级不一的国家保护动物,种种原因使得这片距离喧闹的城市不过一百多公里远的林区得到了出人意料的保护。

  地处森林深处的这片水洼地,平时除了野兽,只是偶尔会有一些精力充沛而又喜欢猎奇的驴友会来,尸体正被这样一群人发现的。事后的法医鉴定证明,当他们发现这具尸体时已经是在他死去大约七天之后,在亚热带的丛林中,七天是个漫长的时间,足以使得这具尸体变得令人极度不适。这群驴友认为这个人也许是个和他们一样的对大自然充满好奇的人,他们在报警的同时甚至为这具尸体举行一个小小的哀悼仪式。

  但事实证明他们错了,这个死去的人是正在被通缉的一个嫌疑人,叫石锐。他涉嫌在一年前一次因喝酒引起的纠纷中杀害了另外两个人,之后畏罪潜逃,很多人都曾经对他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因为追捕他的通缉令曾经贴满城市的大家小巷。

  他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在浸泡在水中的几天时间里,他曾经被各种飞禽或鱼类及其他动物进行过攻击撕咬,但尸体解剖后依旧可以得出确定的结论,他是被淹死的。
  日期:2014-10-31 15:33:26
  由于涉嫌凶杀案,他的相关材料被迅速送到刑侦部门,到了李奇手里。大部分人的结论认为他是自杀,这是很符合逻辑的,他杀人后一直在逃亡,在躲避追捕,最终走投无路,进入森林,在绝望中自杀。
  但李奇并不轻易接受这个观点,首先,所有人都是渴望生而不是追求死的,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选择自杀。从案发到现在的一年中,他一直在逃避追捕,而且这种逃避其实很成功。其次,他并没有一般逃犯走投无路的的饥饿现象,甚至在他死前他还吃下了一个面包和两个鸡蛋,现场有他带来的剩下的半个面包和抽完的烟头,说明他并不缺乏食物。从他的衣着和修过的头发剃过的胡须看,他是临时进入森林的,并不是长期隐匿在森林中。

  对于他来说,如果要选择自杀,可以有很多方式,他是本地人,对这一带非常熟悉,为什么要历经艰辛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自杀?这不符合常识。
  那么他会是因为一个意外被淹死的吗?石锐身高一米七五,这个水塘最深处也不到两米,大部分地方水深只有一米左右,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外使他被淹死呢?即便他完全不会游泳,这种意外的可能性也非常低,几乎可以忽略。
  如果排除意外和自杀,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杀。
  采用淹死的方式来杀掉一个人,这并不算新奇,但在石锐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他人对他进行强制的痕迹,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留下的印迹。在现场也没有任何他人活动过的迹象,几乎可以确定,他死去的时候现场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哪怕再不可思议,真相也只能服从于证据,经过反复的现场勘查,最终的结论是:石锐死于自杀。至于他为什么要独自跑到密林中,为什么要采取这样一种方式自杀,自杀前他做了些什么,他生前藏匿在什么地方,以什么为生,和什么人打交道等等等疑问,有些无关紧要,有些等待进一步的调查,有些,则成为永远的谜。

  这可以看做是一个确定的官方结论,但官方的结论并不等于真相,至少在李奇心目中不等于全部的真相,但他暂时没有理由推翻这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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