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娥将那鸡收拾干净，当当当剁了，炖了，很快，满屋子飘香。
　　吃饭的时候，老呆给秋娥碗里夹鸡肉，秋娥再把鸡肉夹给石榴。子豪给我母亲夹肉。
　　母亲道：“都吃吧，不用客气，都是家里人。”
　　老呆高兴地说：“要是天天吃鸡肉就好咧。”
　　秋娥笑道：“哪有那多鸡，就二混子才有。”一提这事，子豪最来气了，三十多只呢，吃的差不多了，只有十来只了。
　　石榴道：“我的芦花鸡也让他吃了，他是个狼。”
　　“对，他就是个狼，可是，有狼就会有猎手。”子豪说。
　　“那哥哥就是猎手！”石榴说。
　　子豪做了一个射击瞄准的动作。石榴装出狼中枪倒下的动作，然后拍手称快。
　　晚饭后，秋娥收拾停当，就让老呆去东屋睡觉了。子豪和石榴一个劲地围着母亲，聊些从前的事情，很晚了，还没有睡意。秋娥也过来了，石榴和子豪让干娘上炕来，坐在被子里暖和，要干娘今天晚上一起睡。
　　秋娥就上了炕来，石榴高兴地坐在秋娥和我母亲的中间，道：“两个妈，两个妈！”
　　我母亲摸着石榴的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秋娥也有点难过。

　　子豪和石榴却高兴的不得了，可他们毕竟还是小孩子，闹腾一会儿就睡去了。
　　清水的夜晚，很静。
　　屋子里就只有母亲和秋娥两个人了，秋娥捞过来一个枕头，和我母亲面对面躺下。母亲不语，秋娥也不说话。彼此都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屋子里静的只有孩子们熟睡的鼻息声和对方的心跳声。
　　母亲伸出手，摸摸秋娥的脸，道：“妹子，跟孟家受累了。咱姐妹虽然命苦，但都与孟家有缘份。”
　　秋娥点头。
　　母亲想起刚进孟家时，发现从后窗户能看见秋娥的小院子，以后就经常往那边看，距离还是有点远，将能看清一个穿蓝花衣服的女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看不清脸，只感觉很俏丽，向孟士境问起这女人是谁，他只说是孩子的干娘叫孙秋娥。后来三年中，从不见秋娥来过孟家，母亲感觉蹊跷。再后来，秋娥去农会给送狗皮，心里好一阵感激。亏得那块狗皮，救了一命。接着，秋娥帮着收尸，母亲就告诉自己，不管过去是怎么回事，以后是怎么回事，都不忘了秋娥。

　　母亲道：“我这一辈子最感激的人就是你，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干姊妹，你的事，我的事，我们都一起扛。”

　　秋娥点头。
　　母亲又道：“好妹子，你这么帮孟家，孟士境若是在天有灵，会记住这份情的，会报答你的。”
　　秋娥道：“我不图他报答，我谢他还来不及呢，我也是在报答他的恩情。”
　　母亲听出话中的味道，但不好追问就继续说：“按理说，他死了，这两孩子应当归我管，可我眼下没能力，你就算是帮我了。以后，我们慢慢处。”
　　秋娥道：“不讲谁帮谁了，我们俩家当亲戚走。”
　　“嗯，我也这么想的。有孩子连着，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就当他俩是你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对的，你就只管说，打几下也无防”。
　　“是啊，这么多年，我就当子豪是自己的孩子。子豪从他妈屁股一掉下来，那女人就死啦，这孩子就归我管。五年后他才续弦，娶的那小媳妇春丽。”
　　“原来是这样！”母亲惊讶，五年的时间，孟士境和秋娥，一定有很多故事！
　　“那你怎么来的孟家？”母亲脱口而出，后又觉得唐突，往回拉话：“你是闯关东来的东北？”
　　“嗯，算是吧，说来话长。”秋娥翻了一下身，面朝棚顶讲了起来他和孟家的故事。
　　日期：2015-06-03 20:02:00
　　第二十章
　　原来秋娥父亲袓藉是山东，在江南出生长大，在地方衙门上做一小官。因为被人陷害，被削职遣回袓藉务农。这样，便带着老婆孩子回到山东老家种地为生。没想到遭旱灾，一年下来，颗粒无收。秋娥父亲对秋娥妈说：“走，我们去关东家抚北望花区，那里有过去一起做事的朋友老买，他人很好，或许帮助我们做点生意，赚点钱，养活孩子过日子。”秋娥妈说也行吧，反正这里没活路了。
　　秋娥父亲就带着一家人和老买的地址还有一些穿戴、干粮和几个小钱，就上路了。

　　谁知道，到了抚北望花区，住在客栈里，按地址找老买的家，结果根本没找到老买，只好租个小房子，暂时落脚。房东告诉秋娥父亲，这里有煤矿，你下洞挖煤吧，赚得多。眼看孩子要饿死了，从没干过重活的秋娥父亲竟然决定下煤洞挖煤挣钱，养活孩子。谁知道下了两个月的煤洞，就出事了，瓦斯爆炸，死了。
　　那房东却说，下煤洞，死是常事。那边的寡妇街，都是寡妇，寡妇街名字就这么来的。秋娥妈给人洗衣做零工赚钱，供孩子吃饭，还有房租，总是不能够用。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矿工，叫邹望，单身汉，他同意和秋娥妈结婚过日子。结果结了婚，他就说不想再下洞挖煤了，就带着秋娥妈秋娥还有妹妹来到这清水乡暖水村，他原本是这儿的人。
　　“你是这么来的清水！”我母亲这才恍然大悟。
　　其实我母亲最关心的是秋娥怎么认识的孟士境，她和他是怎么相遇的。
　　聪明的秋娥道：“你一定想知道，我怎么认识的我家老爷，如今他死了，我俩成了干姊妹，也没什么可以掩盖的。”
　　母亲这时候觉的，秋娥敞亮，自己却多事，就说：“我没想别的，妹妹是这么好的女人，这么对孟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人之常情。”
　　秋娥继续讲她的故事。
　　没想到，这边也不富足。那继父邹望，为了两石苞米，把秋娥卖给清水油房一个老头，当小老婆，那老头要秋娥为他生儿子传宗接代。这时候，孟士境是暖水村的小保长，当时年轻气盛，看着气不公，说：“邹望，这么好的姑娘，你就忍心，就为了那两石苞米？”

　　“两石苞米，够我家吃一年的，我不这样，那里弄吃的。”邹望说。
　　“那好，我给你两石苞米，你将姑娘给我，这姑娘灵气，俊俏，我带回家，给我们家当丫头使，拿得出手。”
　　秋娥跟着老爷进了孟家，那时候，老爷才三十三岁，还没有孩子，老婆狼九凤还没有生子豪，二十八岁，长得人高马大。
　　就这样，秋娥成了孟家太太狼九凤的使唤丫头。
　　狼九凤是太平镇上狼氏铁匠铺的姑娘，狼氏铁匠铺不同于一般的铁匠铺，有小铁匠铺五个大小，光大炉子就三个。大铁锤子整天叮当当地叮当当地砸，烧得通红的铁块子，几下就砸成个扁儿。狼家生意好，赚钱，可就是没儿子。两老婆一齐生，一连生九个姑娘。狼九凤最小，叫九凤。
　　这九凤性子像男人，在家里说一不二，孟士境不是很喜欢她。可是没办法，九凤是家里从小就订的亲，不能改的。
　　秋娥来到孟家后，天天伺候九凤。她谱不小，让秋娥干这干那，但她的特点是不精细，因此也就不挑剔。那时候秋娥正是十八岁的好时光，成天围着她转，老爷每天骑马去暖水村，晚上回来。九凤喜欢带秋娥出去到镇上走，去那些铺子里看这个看那个，买些小东西。先是别人见了夸秋娥，九凤十分高兴，还打扮秋娥，感觉有个俊俏丫头在外面有面子。可后来不是了，有的熟人问：“这清秀的姑娘是谁啊，是二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