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主任当时就批评了二混子，说：“你如果再这样做，给农会和土改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就不让你在农会做事了，并收回孟宅的使用权。”二混子听了当时就没电了，马主任让他回去好好反醒一下。
　　二混子走了。
　　马主任对门外道：“大家散了吧，没事了，散了，散了。”大家都离开了农会的院子，走了。

　　马主任过来看看子豪，道：“这孩子，长得不错么，方头大脸的，像孟士境，像。”
　　母亲道：“这是孟家的根，谁也没有理由让孟家断子绝孙啊。”
　　马主任让母亲、玉琢、大花都坐下来说话，道：“哪里，哪里，这不嘛，关于土改，上面有了新精神，说是有些偏左了，剥夺了一些人不应当被剥夺的权利，现在正在纠正。”
　　马主任想到了那个被耽搁的文件，停顿了一下，可还是没说出来，只是表示以后要纠正。

　　母亲道：“马主任，你说的真轻松，纠正......可是他们的血，他们的命，上哪里去纠正？”
　　母亲流泪了，大花和玉琢跟着抹眼泪。
　　子豪没哭，只是低头攥紧小拳头。
　　日期：2015-06-02 06:11:00

　　第十八章
　　马主任一再说，土改是政治斗争。斗争哪有不残酷的，哪有不流血的。母亲道：“可农会怎么能用二混子这种人打人，胡来。还把孟宅分给他，多少真正的穷苦老少，都没房子，应当给他们住才对啊。”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我们之所以用二混子，也是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咱退一步说，像二混子能干的这样打打杀杀的事，换谁谁能干？谁能愿意干？所以，他能干，咱就得用他，可我们以后会对他控制使用。”
　　母亲道：“孟家那么大一片房产，他二混子没流一滴血汗，就住上了，连鸡鸭鹅狗都让他占去了，在那里享乐，为所欲为。”
　　“其实，孟宅只是先让二混子住着，并没最后确定就给他。房产的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母亲表明态度希望农会对孟家的孩子，要给他们生活出路，只要二混子不再欺负追打他们就行，没有想要回房产的想法。
　　“好吧，我们来约束他。你就带孩子先回去吧，希望你支持我们农会的工作。”马主任站起身来说。
　　母亲站起身，带着子豪，玉琢，大花离开农会，出门来到街面上。
　　几个人围上来道：“孟太太，我们认识你，你真行，怎么不把那二混子从农会赶出去，他不是个好东西，啥事都干，偷鸡摸狗，还打女人的主意，像他哥齐霸天一个样儿，不会有好下场。怎么不让车轧断他的腿，让他走不了路才好。”
　　母亲一再解释，自己已经不是孟太太了，是赫家女人了。人们夸奖母亲心眼善良，离开了孟家，还能照顾孟家的孩子，好人会有好报的。母亲谢大家来助威，让大家去古城村一定别忘记去赫家园子串门。
　　人们答应着，散去了。
　　子豪让母亲回家看看：“石榴和干妈都可想你了。”
　　玉琢让母亲去看看，看看心里就会放下了，要不总是惦记着，道：“子豪，扶着你妈点，小心，别动了胎气！”子豪答应着来扶着母亲。
　　大花让母亲晚上别回去了，道：“明儿，郭凤玉车还来镇上，我让他下午太阳偏西时，在镇西街口等你，你就坐他车回去。”
　　母亲答应了，让大花晚上去告诉家里一声，明天就回去。
　　子豪高兴地拉着母亲的手，往镇东走。
　　子豪在兜里掏，掏出五毛钱，道：“妈，这钱还是你在家时给我的，我没花，我给你叫个人力车吧，用不了呢，走着太累，你能行？”
　　“行，妈行，慢慢走，钱留着，你自己有用时再花。”
　　“我不花，留着。”子豪将钱又揣进兜里。
　　母亲道：“豪儿，又长个了。”子豪贴近母亲比比道：“嗯，比妈高了。”
　　“你会长大个子，你爹，你叔，都是大个子。”

　　子豪道：“我长大了，参军。”
　　子豪小时候总说要当将军，保卫清水，保卫孟宅。母亲笑着道：“现在还要保卫清水，保卫孟宅啊？”
　　子豪道：“反正我得出息，不能让二混子欺负。”
　　母亲看着子豪少年威武的样子，心里涌起一种希望和力量，眼睛禁不住湿润了，转过头，不让子豪看见。

　　“妈，古城村在哪，你在那还好吗？”
　　母亲转过身，指着身后一座高山道：“在那骆驼岭山后面，可以顺大路走，也可以翻山，两道大岭呢。我在那挺好的。”
　　子豪转身看看，道：“很远呢。”
　　“等过一阵子，妈来接你和石榴去住上一阵子。”
　　“那新爸爸还有赫家会接受我们吗？”
　　“会的，他是很善良的人，对喜岁才好呢。”
　　“哦，那就好了。”子豪高兴地又说：“等以后一定去古城村看看，看看喜岁妹妹。”
　　说话间，母亲和子豪就来到了镇东孟宅，见大门虚掩着。子豪推开门，母亲见院子里很零乱放着一些柴草和工具道：“这个害人精，看把家给造的，像猪圈一样。”
　　子豪引路，绕过杂物，来到二道门外的小草屋子。
　　这两间草屋子，原来是长工住的地方，后来做过仓房，这会儿成了两个孩子的住处。母亲走进来一看，屋子里收拾的整洁利索，干净的地面，一张旧桌子油漆掉了，露出本来的木纹，炕上几床旧被子洗得干净透亮，摞成格子很整齐，屋子里还算暖和。
　　子豪高兴地说：“到家啦，这照样是老孟家。”
　　母亲点头说：“是，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小，还能支撑着孟家。”
　　其实，都是秋娥给收拾的，两个孩子天天在秋娥家吃饭，秋娥给洗衣服，补衣服。秋娥三天两头过草屋子一趟，像亲妈一样。
　　母亲道：“你干妈对咱孟家有恩，长大别忘记了人家，她没有孩子，你和石榴就当是她亲儿子亲闺女，孝敬她，有一天，为她养老送终。”
　　子豪道：“嗯，我一生下来，我妈就死了，就是干妈带着我。”

　　其实，母亲很想知道，关于秋娥和孟家的关系，但从没问过孟士境这些事，他也从不说。现在想问问子豪，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子豪让母亲坐在炕沿上，一边倒水，一边说：“二混子，鸠占鹊窠，当诛之。”
　　母亲笑，道：“豪儿，哪学来的词句啊?很贴切。”
　　“学堂上，先生讲的。”
　　“对了，豪儿，等事情稳定下来，得上学了，这样下去会荒废学业的。”
　　“不，我怕他们骂我是地主崽子，我得在家保护妹妹，保护干妈，保护这草房，严防二混子破坏我家的财产。对了，咱家的三十来只鸡都让他快吃光了，等我弄两只来，让干妈杀了，炖一炖，给你补充一下营养。”
　　“妈不吃，妈看你们好好的，心里就放心了。眼下，妈身体不行，顾及不上你们，等我生下你弟弟或妹妹，我就带你上太平镇，找你叔叔去，你上那边上中学吧，让石榴先留在这里，给你干妈做个伴儿。”母亲道。

　　“妈，我希望是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