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浓妆》
第13节

作者: 采薇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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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开灯,她看到雪白的床单上一滴鲜红的血。她突然失控地大声哭泣,完了,完了,我就知道,完了。完了。
  他震住了,感觉自己一头扎进了罪恶的大坑。
  3.伤痕

  有一天,柏惠和蔷薇相约去保利剧院看葛优演的话剧。开戏之前,她们俩贴耳小声聊天。
  她们聊天,但是很少会问对方的职业,或者一起探讨生活态度。除了知道彼此的姓名以外,她们之间只会谈论一个话题:物质。物质在她们之间是一个赤裸而炫目的字眼,并且从不掩饰,随时随地都可以谈上一番。穿ANNA SUI和穿CHANEL的年轻女子,有明亮得如同星辰的眼睛,都是年轻而漂亮的女人,喜欢同一类型的东西,并因为这个共同的喜好而相互欣赏。有时候也开玩笑,谈一些和男人有关的东西,柏惠问她,蔷薇,假如我们俩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你会怎么办?

  蔷薇裂嘴诡异地笑,你是说你老公?
  柏惠推推她,我说的是假如嘛。

  “那,我让你。”蔷薇果断地说。
  柏惠不同意,她说:“还是我让给你罢。”
  俩人争论了半天,才得出一致的决定: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一起离开他。
  蔷薇笑得咯咯咯的,男人生来就是承担责任的,所以即便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我们也没有错,我们要把错误全部推到男人身上,让他们去承担。

  柏惠忍不住夸,蔷薇你好毒呀,你哪是蔷薇啊,你明明是盛开的罂粟花。
  蔷薇眯着眼睛,叫眼睛变得长长的,像狐狸,往柏惠脸上吐一口风情的烟圈,然后掐灭了烟,放肆地大笑,像在调戏她。她说,柏惠,不要这样想。多可怕啊。
  柏惠拼命扇自己脸上的烟雾,嗲嗲地骂她,你这个疯子。
  这世界上的女人,柏惠惟独喜欢蔷薇。她竟然和她合拍。常常轻轻抚摸蔷薇的胳膊,多么细滑的皮肤呀,像果冻一般的皮肤。蔷薇说,我有的你也有啊,你又不是老树皮。因为相互影响,有一段时间,柏惠也渐渐变的话多。
  那天在剧院里,她突然抓紧蔷薇的手,她说,我有点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常常梦见一些过去的事情。又是不完整的梦,只是些片段。像残缺的纸页,总没有一个故事是完整的。我每天都在做梦,梦见那些事情。打闹,血腥,死亡,哭泣,背叛,好可怕,好可怕。
  你梦见什么了?
  小时候,我们家还在南方,大院子里。常常透过雾蒙蒙的玻璃看窗外的树,和树下的少年。我母亲那时候不让我出门,只要我做错了事情,她便把我在黑暗的房间里关上整整一个下午。她总拿手指戳我的脑袋,骂我是多余的累赘。她只喜欢我的哥哥。每当被关起来的时候,我就在黑暗中细细的哭,我觉得很害怕,然后使劲拍打着门。直到筋疲力尽,她才把我放出来,仍到院子里,她说,找你的男人去吧,小娼妇。

  院子里的男孩子嘻嘻哈哈地笑我,捏雪球来打我。他们在我的身后,重重地摔我的脑袋。他们说,沈柏惠,你妈骂你小蹄子。然后年纪最大的那个走过来,他对我说,我奶奶讲,你妈是个疯子,她的家庭有精神病史。
  她在恍惚光影闪烁的剧院里讲她的小时候。她破碎的童年。
  有一天,那个坐在树下的少年教训了那帮家伙。他狠狠地揍他们。把他们全部打倒,然后在外面向我招手。那时候我刚好十岁。他说,柏惠,快来呀,快来呀。我看看家里,母亲去裁缝店了,而父亲在部队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于是我鼓足勇气跑了出去。
  柏惠,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他指指自行车的后座。
  我跟着他。他骑自行车带着我,一路上的野花迎风摇摆,我们去了郊外。他说,柏惠,你走那上面,我扶着你。我垫起脚尖,在细长的铁轨上小心翼翼地走着。天是一望无际的碧蓝,远山有清晰的轮廓和苍翠的植被,火车就在前面,已经发出了嘶鸣。它朝着我们开过来了,开过来了,快要靠近的时候,它突然扳了道,我喜欢那份又惊险又刺激的感觉,还有清风里男孩英俊的脸。后来总趁我母亲不在家的时候,悄悄跑出去和他玩。有一天我哥哥告了密,母亲将我打了一顿,在房间里关了一整天。第二天的时候,她跟发了疯似的冲进来,一把抓起我往外跑。她说,你跟他睡了吧?睡了吧?你怎么这么贱。

  那个少年坐在树下,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母亲抓着我疯跑。她把我扔到医院冰冷的手术台上。医生叫我脱了裤子,她带上手套,开始一步一步地窥视我的身体。我的母亲渴望从她那里得到我的隐私。过了半天,我的眼泪已经流尽,她才叫我从手术台上下来。我母亲就站在门口,医生告诉她,是完璧。母亲不仅不满意,却给了我一大耳光,她说,我量你也不敢。
  柏惠开始在黑暗中哆嗦。

  那个男孩子,他一直寄居在我们院子里那家,他舅舅家。后来我母亲告发了他,他舅舅把他暴打了一顿,就赶走了他。他舅舅一口咬定他和我发生了那种事情。
  但是他走的时候,没有和我告别。
  第二天,他们在铁轨边发现了他的鞋子。
  柏惠开始哭泣,她说,我的噩梦从此开始。
  那天冷飕飕的黄昏,男孩子的家人赶来了。他的母亲和姐姐将我抓起来,一把扔到院子里,唾我,骂我,打我的耳光,踢我的肚子,揪我的头发。贱人。小娼妇。扫帚星。狐狸精。那是我十岁那年获得的所有称号。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从树上重重地摔下来的柿子,砸得七零八落。我的身体连同我的心脏,在渐渐地破碎。那些男孩子们在一旁笑,没有一个前来制止这场悲剧。我母亲从裁缝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一片狼籍。我蜷在墙角,啃自己的指甲,她恶狠狠地将我扔到床上,拿棉被狠狠地捂我,她说,捂死你,捂死你,你这个害人精。

  我在一处没有光和空气的世界里,努力屏住呼吸,即便她不捂死我,我也是想死的。我却幸活了下来,她一把掀开被子,看我趴在那里,炎炎一息,于是抱住我哭得像块湿抹布。半年后,她自杀了。因为重度的抑郁症。
  父亲得知信息,回到家,办完丧事,接走了我。到了北京没多久,他又结了婚,娶了高干的女儿,其实他们在一起已经几年了,我母亲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于是绝望地吞食了毒药。她已经不相信男人和爱情。我的哥哥离家出走,在广东杀了人,被关进了监狱,之后很多年一直未见。

  我和父亲,还有继母生活在一起。生活在北京。也许是存在了太多的亏欠,害怕受到良心的谴责和上苍的惩罚,父亲和后母对我百般的好。但是我的心已经空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填满。我不再喜欢任何男孩子,不与他们靠近。学校里那些妖艳的女人,我亦讨厌他们。22岁的时候,我出国去留学。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认识了一个男子,和他交往三个月,然后,决绝分别。
  4.病态
  他在一家跨国公司工作,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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